玉烛寺佳人录_乌鞘【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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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恍惚的瞬间,整个人被时平朝用力拉上了船。

  船上没有船夫,只有时平朝一个人,他捞起水淋淋的唐云羡,没有慌乱窘迫,倒像钓上鱼的新手渔夫,毫不遮掩的意外之喜融化在眼角眉梢,可他再一细看,见她单薄的身体在夜风中轻轻颤动,赶忙从怀里掏出巾帕递过去,唐云羡颔首接过,他们都没有说话,远处有一两声琴音和敬酒的朗声高笑,忽然显得他们之间的静谧十分局促。

  最终,还是唐云羡先走去了船头,她找了个地方坐下,解开缠着头发的布带,放下湿透的长发,用时平朝的巾帕一点点擦去丰盈的水珠。

  “谢谢时大人。”

  时平朝坐在离她很远的船尾,几乎是风把这声轻缓的道谢送到耳边,他抬头去看,却只看到一团昏黄的光晕染开唐云羡单薄的身影,风灯不是那么亮,却足够照得她湿透的粗布衣服紧紧贴着曲线起伏的身体,将一切勾勒得一览无余,她背对着时平朝,一点点揉开夜一样黑的长发,脖颈后是刺目的雪白,手臂每一次轻轻抬起,后背的弧线都缓缓起伏,像雾中的山岚,隐约又透彻,月光和星光披落她纤美的肩头,水亮的长发像镜子,闪闪发光。

  唐云羡回头,时平朝赶紧低头。

  唐云羡只是抖下缠着脖子的一弯湿发,又转了回去,时平朝像是百般挣扎过,又犹豫着抬起头,又落下,最后干脆站起身来。

  船轻轻晃动,唐云羡看见时平朝朝自己走来,把脱下的外套披上她的肩膀,一阵温热的气息包裹住湖水泡得发冷的身躯,她轻轻一抖,再抬头看去,时平朝已经走了回去。

  “时大人是游湖吗?”她打破沉默,一边捋顺长发一边轻声问。

  “是啊,约了朋友,但人没有来,只能自己打发时间,姑娘……”他说到一半,抬头一笑,“前几夜在浑天监察院真是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是枯荣观的弟子,道号清衡。”唐云羡顿了顿,“不过我姓唐,时大人还是叫我唐姑娘就可以了。”

  清衡虽然常年在观中足不出户清修为主,可万一有人见过她,唐云羡还能拿自己本名挡下怀疑,同时知道她本名和身份的人几乎已经死光了,总比已然被人怀疑的清衡要好。

  她这样说,时平朝并没有疑心的笑了,“唐姑娘,你怎么……游湖游到了湖里?”

  “我东西掉进了湖里。”她轻描淡写说道。

  “找到了吗?”

  唐云羡拿出长公主的白玉令牌,时平朝点点头,“这样重要的东西,确实不能随便弃之不顾。”他走进船舱里,倒了一杯酒递给唐云羡,“喝口酒暖一暖。”

  时平朝笑容恳切温良,这样给姑娘贸然劝酒难免会让人怀疑居心叵测,但他却坦荡从容,唐云羡看不出他会武功的样子,确实身上也冷,接过后一饮而尽,“多谢。”

  “唐姑娘那天来浑天监察院是公主想询问天象吗?”时平朝不再多倒,只接过酒杯,在她对面坐下。

  唐云羡的头发正在被风拂干,散下来后扫来扫去脖子痒痒的,她忍不住拿手去挡开,“陛下遇刺前曾经召见时大人,公主是想知道时大人是否有看到可疑之人?”

  时平朝很认真的思考起来,他穿得是常服,夜里也能看出磨旧的青灰痕迹,倚坐在船舱边享受个寒门名士或是闲散的读书人,不过他穿官服也是邋邋遢遢,没有半点倨傲的贵气和肃然,完全不像唐云羡印象里的朝廷命宫。

  “我那天当值,陛下传唤于是觐见,当时是贵妃伴驾。”他边想边说,低低的音色被水声包裹,“陛下说前几日他赏月时见到流星,所以召我一问吉凶,可那一日并无记载有流星显现,我也如实回禀,贵妃说她那天也陪在陛下身边,倒是没有注意,她这样说陛下也没有放在心上,让我退下了,当时陛下和贵妃身边只有几个宫人,没有什么奇怪的迹象。”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不怪陛下多心,七年前太后也见过流星,也传召了当时浑天监察院的正监,只是浑天监察院根本没有流星的记载,太后盛怒,正监还为此遭到牢狱之灾。在此之后不几日便发生了宫变,怎么说也有些让人疑心的暗示。”

  这样说来,那天真的是没有任何异样,如果真有什么特殊,就只剩下入宫了的时平朝了,可他和自己握手时全然没有内力,那天行刺的人武功极高,也不会是他,这样想来,只可能是宫中之人搞鬼的可能性最高,而且如果宫中真的有还忠实于太后的人活着,也未尝不会铤而走险。

  陶大人被秦问截胡,时平朝这里又没有什么线索,唐云羡陷入沉默和思考。

  夜深了,淡淡的薄雾出现在湖上,远处的船灯渐渐涣散,只能看见一团幽荧的淡金色在乳白的浅雾里飘晃,附近船的轮廓都消散在湖面弥漫开来的水汽中。

  “这个回答一定让唐姑娘和公主失望了。”时平朝低头笑了笑,也有些歉意夹杂其中,“我也只记得这些,除了星象时令和节气农时,我对其他事总是很粗心。”

  唐云羡莞尔一笑,“那星象也没有什么线索可以给我了,是吗?”

  她不是爱笑的人,用徐君惟的话说,她的笑还不如不笑,只有嘴角弯起,眼睛里还是平静,看得人心慌,唐云羡倒是没有注意过,但时平朝自伤里略带玩味的话的确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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