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舌头是也淋了雨所以得一直说话晾着吗?”唐云羡看都不看徐君惟一眼径直走到窗前,一方天地里都是剔透的蓝,上风湖像碎下的一片天,晃着细细的碎光,看久了眼睛疼。穆玳让她来这里等消息,消息没等来,白吃白喝的徐君惟倒是先来,唐云羡嫌弃她聒噪,打一掌就哇哇乱叫,好像自己要杀人似的,殊不知要是真杀她,她还有嘴在这吃喝胡扯。
“哎,你这样子我一看就知道了!”徐君惟半点没意识到唐云羡波澜不兴的脸虽然还和上风湖一样平静,可心底早已经浊浪滔天天翻地覆,想一掌把她打个对穿,她自己好死不死又非得笑眯眯往下说,“那些公卿小姐见了我也像你现在这样啊,茶不思饭不想,这叫什么来着……对!相思病!来来来和我说说,是和时大人吵架了吗?”
唐云羡看了眼窗外,嗯,这个距离没问题,自己的功力足够把活人扔湖里了。
她抬手的时候,穆玳推门而入,“小徐,我让唐大人来,你怎么又来白吃白喝?”她看不出愠怒,眉眼上还是笑吟吟的,“太府寺管着天下的钱粮,你还到我这来占便宜。”
徐君惟立刻站起来抖抖官服宽大的袖子,“我可是两袖清风!”她这一句还说得正气凛然,下一句立刻换了谄媚嘴脸,“但小穆你这里的点心别出心裁,真香。”
唐云羡觉得这样的玉烛寺让皇帝彻底灭了也没什么不好。
她正想问穆玳是什么事让自己来,却看见穆玳白皙莹润的手背上一块刺目的红痕,“你烫伤了?”
穆玳顺着唐云羡的目光先抬起左手看了眼,放下后又看了右手,才看见手背上的伤痕,她满不在乎地笑笑,“有个客人烦得要死,喝酒就喝酒,非比划个烟杆儿,可能是被里面掉出的烟灰团烫了一下,不碍事。”
说完,她便垂下手去,继续和徐君惟拌嘴,她们一见面就吵,除了一起奚落唐云羡时同仇敌忾,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但唐云羡这时的注意力已经落不入她们的谈话间,只是刚才急着找自己所以没注意到疼还算说得过去,可提醒了后居然还能看错手,灼烧的刺痛十分难受,穆玳却像感觉不到,浑不在意。
唐云羡心细缜密,别人看不入眼的事她心上都得过七八个来回,这件小事也不例外。
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事出有因,又忍不住想,天生操心的命,没救了。
不重要的事先放一放,唐云羡伸手关窗,“你叫我来是看你们两个吵架吗?”
“当然不是,”穆玳还是心思快嘴毒,朝唐云羡俏唇一弯,挖苦的话连串就吐了出来,“不过我见你看得也挺投入认真的嘛。”
“说正事。”唐云羡重新坐下。
穆玳挂着笑坐在了她身边,“大理寺判了中书令的案子。”
唐云羡目不转睛等她说下去,徐君惟也安静下来。
“前两天一个大理寺的少判陪我游湖,我当然留心咱们的事打探几句,那傻瓜知无不言。大理寺给中书令的案子定了个谋财害命,说是夜盗图财行迹败露纵火,现在案子已经定判,奏折都回了朱批说他们办案责力。先不说这个罪定的没轻没重和没查一样,还有一点,我觉得你一定在意,原来那两个的尸体因为夏天湿气大还留了一部分没烧完,你不打算去看看吗?”
交给大理寺的案子不会审得没头没尾,中书令暴毙府上这一案虽然蹊跷,但文书上却说在两个贼人没烧完的尸身上发现了值钱的贼赃,这才定了不是行刺,本来中书令就是惊悸而亡,他人在病中,遇到贼人闯入这样死也不算没法解释,可唐云羡听到这说法还是隐约奇怪,她疑心病又犯了。
大理寺的衙门比浑天监察院气势恢宏得多,刀削斧凿的石刻大碑立在门楼前,前院铺地的灰青岩砖之间的缝隙里连棵草叶尖都没有,门前俸立的衙差也高大威武,起初他们板着脸打量唐云羡的道姑打扮,像两尊门神,直到她拿出长公主的玉牌,门神立刻让开去路,不敢多言一句。
谁都知道当今长公主与皇帝血浓于水兄妹情深,皇帝的书房长公主更是来去自如,探讨国事也时常有之,长公主的意思未必不是皇上的意思,枯荣观的人无人敢得罪。
多亏有了长公主的虎威,唐云羡才能通行顺利,听闻是枯荣观的人来,出来迎她的竟然是大理寺卿谢礼祯。
一番与废话无异的寒暄,大理寺卿谢大人终于小心翼翼地问起唐云羡的来历,“枯荣观的居士前来,可是长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长公主殿下命我来探问中书令一案的情况,谢大人可否带我去看下物证与卷宗?”这种话唐云羡从小就会听会说,凌慕云这个玉烛寺卿在任时风光无限,可即便如此她和来人说话也都并不倨傲,倒比那些官威如天威的人要好太多,唐云羡有样学样,只是她人清冷淡漠,这话说来气势更威慑迫人,她自己却感觉不到。
谢礼祯微微一滞,但还是下意识笑着点头,“这个自然,长公主想知道的事,下官不敢隐瞒,这边请。”他引着唐云羡往后堂走,一路走在前面,无不恭敬,两人一直无话,可能是大理寺衙门本就气氛肃穆压抑,再加上夏日里的沉默酝酿着气闷,谢礼祯还是偏回点头先开了口,“下官没想到除了禁军,长公主殿下也留心这个案子,所以刚才实在惊讶,本以为已经结案算是有了交待,可没想到问起的人倒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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