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看外面!”皇上一指窗外,禁军立时夺门而出。
不一会儿,回来的禁军禀告,“回陛下,并没有发现刺客的踪迹。”
“一击不成,刺客定然已经想办法脱身,守住宫门,无端人等不得进出。”皇上显然动了怒,“一而再再而三,朕的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取走的。传秦问来见朕。”
皇上自幼长在太后的阴翳下,血腥变故见得多,自然没有慌乱失措,他随后命人带受惊的贵妃返回休息,又让与此事无关的时平朝先行出宫,时平朝酒没有喝下去,见到这样的变故始终沉静守礼,他走过在一旁低着头的唐云羡身边时忽的顿住脚步,却没有侧头,又马上继续往外走去。
也还算不傻。
危险不再,唐云羡的气消得也快。
不一会儿,唐云羡跟着其他无事的宫女也被遣出长乐宫,这次再出来时不比刚才,周遭禁军翻了个番,里三层外三层都是玄甲的寒意,唐云羡不敢和秦问打照面,赶忙去和清衡约好的地方换了自己的衣服,随后去找长公主,假装只是送礼寒暄归来。可长公主以为自己的哥哥真的又遇刺了,急忙跑去探望,得知无事后才肯离宫,此时天色已晚,夜雨淋漓滴在马车上,先是一声声,再是一片片。
“什么?是你?”马车上,安朝长公主又因为兄长再度遇刺惴惴不安,唐云羡也不想隐瞒情况,便如实都说了出来,“是我,当时为了救时大人出此下策,只是击碎酒杯示警,并没有也不会存心真的伤到皇上。”唐云羡顿了顿,又说道:“长公主信任我,我也不会辜负这信任。”
安朝长公主纾解开来,忧心却没散去,“玉烛寺在宫中再度兴起?是有人借着你们的名头兴风作浪?”
“恐怕不是兴风作浪这么简单。”唐云羡压低声后的话语混着夜雨声,听得长公主也有些发冷,她知道唐云羡是那种不确定便不会多言的个性,心中不好的预感也渐渐爬升,“是太后的人么?”提到这两个字,长公主还是心有余悸,她多年的持重还是被年少累积的阴影冲淡,十指不自觉蜷起。
唐云羡注意到长公主的变化,细心的重新放缓语调,“她们起势快,根基未必稳,一次失败也不敢轻举妄动。我这次虽然只是想救人,但也能让她们觉得危险,为求自保,或许最近不会有新的动作,这期间我会继续查下去。”她不会安慰人,这样说已经算尽了全力的保证,至少希望长公主能稍微安心。
“云羡,谢谢你。”长公主听罢抬头一笑,温柔宜人。
这句话听得唐云羡不明所以,“公主为什么要道谢?”
“你自己可能没有发现,你关心人时就会多话,语速也变快,可脸上表情还是强撑着不变,这么奇怪稍微细心就能看出来,你为什么那么怕人知道自己的好意呢?”
唐云羡一愣,半晌说不出一个字,雨声在沉默里忽然变大。
最后,她还是淡淡开了口,“我不喜欢对人太好,因为被收了我好意的人骗,疼一次就要悔一生。”
长公主也怔住了,她本想调笑唐云羡的里外不一外冷内热,却没想到触动了他人的心肠。
马车到了枯荣观,长公主正欲开口真正安慰她,唐云羡却已经掀开了车帘,“天色晚了,公主早点休息。“没等长公主出声,她已然跳入雨中,不知去向。
只剩下公主一个人坐在马车里,雨砸透了敞开的车帘,夏日里马车都换了凉快的竹帘遮挡,可到雨天就显得车里车外沁出过分的凉意,雨滴洒在她鞋尖前一寸,长公主低着头叹息,唐云羡是她见过的那样多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里,最难懂也最不想让人懂的那个。
懂了她,这世上的悲辛难言也就都明白得七七八八。
夜雨在第二天早晨停了,到处湿漉漉的,太阳也升起在乌云后,哪里都封着潮闷,帝京的雨季虽然景致总被文人墨客提及,但有时雨下个没完,再有闲情逸致满腹文辞也觉得烦。唐云羡倒不烦,她早就不会因为天气这种小事烦厌,只是昨夜未睡听了半宿的雨,心头上耳朵里都是滴滴答答的续断之音,难免还是沉闷。
她拎着清衡说的那几盒专给徐君惟留的蒸云青贡茶,往上风湖走。
唐云羡得把昨天宫中的事告诉徐君惟和穆玳,这茶顺路帮清衡捎上也不算麻烦。
前几天穆玳成天抱怨徐君惟在她那白吃白喝,后来干脆住在独一亭,唐云羡来这里寻她却只看见被自己吵醒了的穆玳。
“她被我赶走三四天了,早不在这儿蹭吃蹭喝,不过这几天她确实有点魂不守舍,嘴也不那么碎了……”穆玳只穿着清透的里衣打了个呵欠,本就不长的袖子全滑到了肩膀,所见之处都是莹润的雪白,唐云羡看见她手背上烫伤的红点还没有消,心头的疑惑又水涨船高。
“你去太府寺找找看,我再睡一会儿。”穆玳抹掉眼角呵欠出的困泪,懒懒又斜回卧榻上。
“今天是值休的日子,她不在那边。”
唐云羡说完也不想打扰穆玳,刚转身却被身后懒懒的声音又叫了回来,“你每次跑得都比赊我账的混蛋还快,你这么急找她干嘛?”
“是一起找你们两个人,昨天进宫的事,等她来了我一起说。”唐云羡回头说道,“顺路替清衡送点东西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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