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惟拿手在思索出神的清衡眼前晃了晃,用眼神提醒她要认真听,俨然书院里的读书时的同侪,清衡微笑点点头,不再胡思乱想。
“我们要什么时候进宫去?”穆玳并不问危不危险,她收起了竹哨,好像已经默认这个冒险的行为值得一试。
“明天。”唐云羡说道。
“明天是师父的芳辰。”清衡忽然眼睛一亮,“每年她的芳辰宫中都有宴席,陛下必定做东,还有一些近枝的皇族也会来。”
唐云羡点点头,“我和长公主已经说好明天的安排,她同意了,现在我要告诉你们该怎么做,但在说之前我希望你们明白,这可能会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大家一起执行任务,也是自己的命运和未来第一次真正握在自己手上,可没有什么比性命重要,如果真的身陷险境,万万不可顾忌别人,能走便走,不要做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傻事。”唐云羡顿了顿,她本来想说大家是我的朋友,我没有什么朋友,当然希望多一个朋友能活着,可这样的话她说不出口,于是就略过了,“好了,说正事了。”
完整的一片黄昏在一长段关于生死的对话后静悄悄落入前院。
又一个晴朗的夜晚要到来,没有下雨的预兆,风吹得吊着的小葫芦摇摇晃晃,夕阳照得葫芦外面一层像幼鸟细密的绒毛。八月已经过去快一半,帝京的雨季也即将结束,傍晚的风开始变得渗出些若有似无的凉意,蝉声一阵高过一阵,看不清它们藏在哪里这样用叫声奋力挽留夏天最后的热切。
“如果没有什么疑惑,那今天就到这里好了。”唐云羡站起身,将竹哨收进怀中。
“我有一件事,但不是疑惑。”徐君惟打破沉默,其他两个人原本低着的头都抬了起来看她。
“嗯,是我让你查的事情,对么?”唐云羡在她刚开口时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徐君惟点点头,可又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开口应不应该。
“你说。”唐云羡从没打算隐瞒,可她心中也有些忐忑,其中的原因她却不愿意细细思量。
“你让我去找一个叫苏蕴的玉烛寺后人,我确实查到了这个人。”徐君惟看了看身边的清衡和穆玳,又清了清嗓子,“她呢,是在七年前宫变那天,逃跑的路上,被禁军活捉了。”
屋里忽然安静下来,唐云羡抬了抬下巴,示意徐君惟继续说下去。
徐君惟又看了看自己身边两个人,好像要从她们身上找到点勇气似的,“那我说了……大理寺的记录上说,禁军当时为了捉那些漏网之鱼,都是就地逼问,对苏蕴当然也是一样,然后她就供出了和她一起逃出地宫的……和她一起逃出去的玉烛寺卿的弟子唐云羡……”徐君惟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穆玳和清衡震惊之余齐齐看向面不改色的唐云羡。
“嗯,后来呢?”唐云羡仿佛这件事与自己无关似的,淡淡问道。
“记录上说,后来禁军按照苏蕴提供的逃跑路线找到了唐……找到了你,但交手之后一人重伤,被你逃了。”
唐云羡点点头,好像在说她说得都对,徐君惟叹了口气,她觉得最难开口的部分都已经说完了,于是一口气说道:“你跑了后苏蕴被就地正法,禁军将尸体就地焚毁,只最后上交了记录,就是我看到的那些了。”
刚才所有提到了唐云羡自己的内容她都无动于衷,上风湖在无风的晴天都比不上她的面容平静,可最后这一句说完,她却微微一怔,眼底像是突然出现了一场没来由的大雾,把什么情绪都遮蔽下去,唯独遮不住那一抹恍惚和怅然。
其他三个人并没见过唐云羡这副模样,没人出声,沉默了许久,清衡还是忍不下去率先开口,“云羡,你心里难过吗?”
“并不是难过。”唐云羡说得是实话,“只是觉得不值得。”
一向和唐云羡针锋相对的穆玳眼睛里也有一股黯然的迷蒙,徐君惟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实说这些事,但如今说也说了,只得硬着头皮当个知道得太多的人。
“我们一个个离开,穆玳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唐云羡已经恢复稀松平常的冷静,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我先走,明天皇宫见。”
唐云羡走出去后,沉默又占据了不大的房间,徐君惟起身跑到窗边看了一眼,确定唐云羡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折返回来,重重叹了口气,“这种紧张的氛围是要为明天做演练吗……我看到卷宗的时候就傻了,现在让我复述,还是冷汗直冒。”
“她让你查这些的时候有告诉你苏蕴是谁么?”清衡眼中的忧虑迟迟不肯散去。
“没有,她只说是玉烛寺的人啊……”
清衡看向一直沉默的穆玳,“穆姑娘,你在玉烛寺时认识这个苏蕴么?”
穆玳摇头,“从来没听过。”
“怪不得最一开始小唐根本不相信我们,原来她是被朋友背叛过……”徐君惟想起当初被唐云羡冰冷的目光扫过时的感受仍然心有余悸,“小唐真是可怜,如果我被抓住让我供出清衡的下落,我是死也不会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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