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长生道:“救灾那时的?”
孙婶子点头道:“可不正是!当初我就很喜欢这姑娘,还想着将她和我那远房侄儿凑一对呢。现今看,她与杨公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郭长生了然地点点头,那时这两个年轻人的情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成了正果,确是喜事一桩。
孙婶子见郭长生有点兴趣,话匣子更一发不可收,“要说这两人也都是苦命儿,听说冯姑娘家中原在京城,后来只剩一家三个孩子,全靠冯姑娘这个长姐操持。而那位杨公子,听说是抱养来的,结果父辈间闹了不愉快,将他赶出家门,还在宗祠立证逐出门户。瞧瞧这事做的,我瞧杨公子冷是冷了点,人倒是好的,好歹养这么大,难道没点情分在吗?”
郭长生伸向喜饼的筷尖一顿,迟疑道:“京城?”
孙婶子的话被打断,回了味才觉出郭长生问的是谁,点头道:“郭先生您不听那些碎嘴话,自是不太清楚。”她压低点声音,“都说冯姑娘原是京城官家贵女,可惜父辈惹怒圣颜,家中百人就剩这三个小娃娃。好几年前他们被流放到镇上,这两年才进了县城。”
郭长生胡子花白,微微抖动。
孙婶子没发觉他眸中掀起惊涛骇浪,接着道:“可怜见的,父辈造孽孩子受罪,冯姑娘那时才多大,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郭长生问:“她……可有说过她父亲的名字?”
孙婶子摇头道:“这倒不曾。”
郭长生搅动碗里的白粥,冬菜墨绿的碎影在白米粥间起伏,有的陷入粥中,再看不见。
那位大人知道冯家后人在这吗?
他微不可微地叹口气,胃口已无,让孙婶子把早膳撤走,又歇息下了。
……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杨瑾自成亲后,身上好似有福神眷顾,考场上一路通关。待到来年夏末,乡试的成绩公榜,他位居第三名,高中举人。
接下来,便要准备年后京城的会试了。
中周县离京城百千里远,此行一去,没几个月怕是到不了。
马老爷虽不喜自己相好的儿媳妇被杨瑾拱了,但见他高中,比自己儿子不知有出息多少倍,出于商人素来的利益观,他心觉在他尚能帮助的时候帮上一把,欠下个人情,也是有益无害的。马家除了做做酒楼,还会天南海北的走货,带几个人随商队进京,并不是难事。而马老爷早年在京城置办过间小院,久无人住,也是时候找人去添添人气了。
入秋后,晚风终于稍减炎热,夹带丝丝凉意。
冯知春点亮烛台,拿出绣盘里做到一半的棉服,穿针引线,继续缝制。
她女红的手艺虽比不上原身,但这身骨的记忆还在,经过这两年的熟练,衣服也越做越好看。
杨瑾赴宴归来,推门而入,便见冯知春正专心致志缝制给他的棉服,弯唇一笑,步伐轻快地走近。棉服上的花样已初成型,是岁寒三友,他赞道:“好花样。”
冯知春放慢穿针的速度,边问:“马老爷请你吃饭,说了什么事?”
杨瑾笑道:“你猜不出?”
冯知春嗔他一眼,总算停下手中的活,将针线棉服收好,正经问他:“你打算随马家的商队进京?”
“嗯。他们骑马,更快。这样我也能多在家陪你们段时间。”杨瑾顿了顿,道,“其实……我在想,你们愿不愿意与我同去。”
“去京城?”
“对。考试都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此次不顺,我再带你们去京城就难了。”杨瑾言下之意,京城曾是他们三姐弟的家,大多人都会想回家看看,哪怕那里已经旧景不在。若他落榜,错过这次,又不知何时再有机会进京。
冯知春一时恍神,她已无法问原身还愿不愿意回去那个令她伤心的地方。有关京城的记忆仿佛刺满利针,她一想,整颗心都疼得发颤。
而知夏、知秋,离京时他们还小,记忆远没有她的深刻。
冯知春垂眸想了片刻,答道:“早晚也要回去看看,知夏和知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她把两个小家伙叫来,说明情况。如她所想,知夏知秋对京城的印象不深,但一听可能会留他们守家,忙摇摇头,也要一同跟去。
于是,在冬天渐近的时候,这间才住过一年的院子又空了下来。它的主人们都收拾起行囊,随着货物满满的马家商队,朝迢迢千里外的京城行去。
冯知春坐在马车上,掀开车窗帘远眺,两道的树叶已转为深沉倦怠的深绿。
等到京城,会是鹅雪纷飞?还是春意盎然?
重回家乡,直面她不敢回首的往事,那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第78章 宴席
越往北走,冬天的形状越庞大。
雪不曾见落下,只有冷冽的风呼呼刮脸,生疼得很。
寒冬的滋味不好受,一路上并不是日日都能住宿客栈、人家,商队加快速度,马蹄踏得飞快,终于赶在年三十前抵达京城。
越临近京城,四周的景色也越不同。
杂乱生长的树木变得规整,官道比小路宽许多,行人渐多,路边的茶棚、小摊不绝,偶尔还能看见五人一组的巡逻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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