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声渐作,雨滴渐明,敲打黛瓦,点落芭蕉,正好助眠。待风声雨势去,天已大亮。
顾洛畅快醒来,虽说在家也是闲散惯了的,到底礼数不能丢,晨昏定省还是要的,哪似如今这般,逍遥自在。只是朦胧未睁眼,怀里却少了一人,顺势往里头一摸,连被衾温热都不曾留了。他蓦地睁开了眼。
开门一阵清凉,秋风送爽,也杂寒意。院中青石板路,被夜里雨水浸润,盈盈亮着光,阴天里也透彻。锦瑟正带了玉音,一面看小丫头们打扫院子,搬弄花盆,一面坐在廊上整理针线,顶头望见顾洛披衣出来,忙起身,道:“少爷起来了。”
顾洛点头,又问:“少奶奶呢?”
锦瑟抿嘴笑:“少奶奶一早便起来了,见少爷您睡得沉,便没让叫醒,只就了粥,吃了个馒头,又说要出去走走。”
顾洛皱眉:“就吃这么点儿?”
锦瑟又笑道:“少奶奶说了,许是昨儿在车上,多吃了两口月饼。”
顾洛也笑着摇头:“到底还是自己贪嘴。”顿了顿,又问,“往哪儿去了?”
锦瑟知他担心,忙道:“就往后头转一转来,少爷放心,月芽陪着呢,这别院的管家娘子也跟着的。”说罢又笑,“少爷要是还是放心不下,不如现在赶紧叫人打水来洗漱了,换了衣裳,用点早饭,再去寻少奶奶。”
顾洛摆手:“早饭就不用了。”
锦瑟低头笑,应道:“是。”一面去唤丫头们打水进来,自己则跟着进去里间伺候。
玉音依旧坐了回去,她尚未被准许进屋伺候,这次能跟着出来,已是意料之外,只是妹妹柳儿却被留下,为了这事儿,临行前,还跟她赌气,她也无法,又不敢去跟月芽锦瑟求情,只叮嘱柳儿安生看着院子,别出去惹是生非才好。柳儿也未搭理,怕是一分也没听进去。
才见了那位顾三少爷,她又记挂起柳儿来,她那妹妹若说眼光,是有的。这顾三少爷,传说是个不做正经事的纨绔公子,这阵子见来,不做正经事是真,却未曾想到,还是个有真心的人。
只可惜,那一颗世间罕得的真心,早已住进了主人。便是没有,以她们的身份地位,也难企及。她看得清楚,这三少爷眼里心里,是只有三少奶奶一人。她虽羡慕,却不敢奢求,只望柳儿也能早日想明白,那才是好的。
却说陈缓缓这头,她带了月芽,由管事娘子杜氏领了,沿着院中小径,一径出了后门,入眼苍翠松柏,笼在雨后岚气间,颇有些缥缈之感。
“来了几回了,倒从没见过今日这般的景致。”陈缓缓笑。
杜大娘也笑道:“少奶奶们往年都是入了冬,才来小住几日,那时候满山头的雪,自然瞧不见今儿这样的。”她捏了陈缓缓的披风,往前笼了笼,“只是如今天气越发凉了,少奶奶瞧瞧也就回去吧,免得被风扑了头,可就不好了。”
陈缓缓瞅了她一眼,笑道:“我不累。”
杜大娘无奈,只能去望月芽。谁料月芽也只摇头:“杜大娘不知道,虽说少奶奶如今是双身子,却是比先前,还要活动上三分。甭说现在走了这一程了,要不是瞅着雨后湿泥难行,她怕还要进林子里去呢。”
“这是好事。”杜大娘拍手笑,“少奶奶身体康健,那就比什么都好。”
陈缓缓极目远望:“我在越州家中时,春秋两季进山,每逢下雨,家中下人便有提了篮子出去,好采松柏下草地间冒出来的各种菌菇,回来或是做汤,或是晾干后配菜,味道都是极鲜美的。”
“少奶奶原来是想吃这个。”杜大娘笑,“这个容易,厨房里晒干的菌菇多着呢,若要吃新鲜的,呆会儿回去,我就打发有眼力的媳妇们出来摘一些。”
“那就有劳杜大娘了。”陈缓缓笑道。
月芽抿着嘴笑:“少奶奶昨儿尽吃的糕点,晚饭没用,早起也只吃那么点儿,这会子准时饿馋了。”
陈缓缓笑骂:“你如今胆子越发大了,连我也敢编排。”
月芽赶紧过来掺了她,笑道:“不敢不敢,原是我说的不对。不过,你瞧这天还是阴沉沉的,怕是雨还要下,不如早些回去。”
杜大娘也在一旁点头:“月芽姑娘说的是,外头湿冷,少奶奶还是先回去歇歇吧。待日头好了,再来逛,也不迟。”
陈缓缓心知她们是忧心自己,便也不再坚持,只随她们回去。
回去半路,正好迎面撞上了前来寻她们的顾洛,月芽和杜大娘识趣,只道前头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先行去了,留他夫妇二人,且行且说话。
后院一片竹林,掩着阴阴天光,石板砌的小路,蜿蜒曲折,正适合散步。夜里下了雨,就这么走着,时不时的,便有水珠从竹叶上滚落下来,滴在人面上,锦衣上,更有甚者,一阵风来,飒飒如雨下,顾洛眼疾手快,抬手替她挡在头顶,好歹遮了半面,自己却淋了一身。
陈缓缓忍不住笑出了声,顾洛也觉好笑,却板了脸,道:“我好心替你挡雨,你不感激我,反倒先来笑话我?”
陈缓缓仰头望他:“是,我万分地感激你顾三少爷。”说着还是笑,拿了帕子,给他掸去头发衣裳上的水珠。
52书库推荐浏览: 刀刀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