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素来不惯记人,二哥,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胤稹拂着手上的白玉扳指,佯作无事地说。
从胤稹身上探不出什么,胤礽呵呵一笑,转向胤祥:“老四记性不好,十三弟呢,你年轻,总不至于也记不住!”
胤祥此时已调准状态,嘻嘻笑道:“我年轻,见过的人不如二哥的多,还真面生的很。”又对着洛英和闞闻微微欠身,说:“二位别在意,我二哥阅尽天下芳草,有相像地,也是经常。”
这一番话,塞住了胤礽的嘴。胤礽心中恨老四老十三相向勾连,人前却不得发作,笑骂了胤祥几句,自知再说下去,甚是无趣,只好拱手作别。
轿夫们已在门口守候,三人一出门,既有随从送上风雪皮氅,胤稹胤祥送胤礽上轿,寒暄客套不在话下。胤礽起轿,亟待转过街口,消失不见后,胤稹胤祥才回到自己轿旁。
胤稹低头正想进轿,胤祥踱步过来,低声说:“我看真了,音容笑貌,丝毫不差。”
胤稹顿了顿,继续入轿,只说:“天色不早了,又冷,你也累了,快些回府休整才是。”
胤祥回转身,往自己的暖轿走去。快亥时了,起了风,屋檐上的积雪被风吹起,飘零着,好似下雪一般,街市上的行人很少,在六得居的进门台阶两侧,却颇有几个乞丐模样的人或坐或躺,胤祥幡然醒悟,今天六得居晚宴,不是随性而起,太子早有眼线安插在此,让他们俩来,只为验证一下他的猜测。
轿帘放下,胤稹安然端坐,过了须臾,身下一空,轿夫们抬起了轿,稳稳当当地往府学胡同的贝勒府行去。
有数次,他都想掀开身后的轿幕,望一望渐渐远去的六得居,看看她是否走出门外,对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观望。
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胤礽人虽先去了,他的眼线却没有散。
必然是她,连胤祥都认出来了。都五年了,她一点都没有变,身形容貌,就算是化作烟尘,他都认得出来。那一双眼,回眸过来,当时他真怕自己的心“扑”地一下蹦将出来。
这些年积压的记忆,这一刻汹涌奔流不止,轿内只有他自己和自己作伴,没有人看着,他扶住一旁的方形靠枕,手指抓紧,捏的枕上的团花图案扭曲地不成形状。
“去鲜花胡同!”
随轿行走的高无庸应声道是。轿夫立即转换了方向。
“让所有人都散去,只留你和抬轿的!”
夜黑风高,高无庸略有踌躇,但四爷的规矩,说一不二,只好又说:“是!”
鲜花胡同长长的窄巷,如今人烟寥落,寂静的夜,连狗吠声都鲜有听见。胡同口远远行来一台四人小轿,轿前悬挂着的米色风灯照亮了一段段地路,最终停在胡同深处的一所住所门口。
轿夫打开轿帘,高无庸提起六角灯,胤稹从轿内走出来。这地方,自她走后,就没有来过。
看看这暗淡的门楣,高无庸忍不住劝道:“四爷,大半夜地,此地久无人料理,恐是不妥,不如…”
胤稹恍若未闻,径上前去。不得已,高无庸着人砸开锁,推开门,灰飞扑下来,呛得他张不开嘴。
院内的盆景都散落干枯了,胤稹沿着游廊走,曾经这里是他最认为象家的地方。过了两进,月洞门后,他让高无庸高举灯笼,迷蒙灯光中,只有石榴树和桂花树虽枝叶落尽,还有生命的迹象。他穿过曲径,来到树下,一池的浅水冻住了,踩上去除了滑,便跟平地无异。
池里原有几尾锦鲤,现在夜深,看也看不见,就是白日,恐也是踪影难觅,五年多了,至多还剩下几具白骨。
他蹲下身来,想起那日她临走之时,是风和丽日的好天气,她穿着一身紫在阳光下喂锦鲤,馒头屑用完了,她拍拍手站起身来,娇声唤道:“胤稹!”
声犹在耳!
“洛英!”他柔声叫道。
宛若她抬起头来,秋水双眸深处总有一丝忧色,最让他挂心。
自那日潭拓寺后,她对他不再那么抗拒。第二日,他因为府内有事,送她回这里后便匆匆而别,翌日再来看她,她迎出来,脸上似有淡淡的欢喜。
这以后,便一天比一天更像阳春三月好日子。
然而,皇帝还是来了,强行剥夺走他的幸福。
忘不了她告别之时,那一脸鲜妍的笑。一笑之后,他修建的城池全然倾覆。
自此,象所有人一样活着,娶妻纳妾生子,奔波朝廷政事。这一世缘分已了!在虚情假意你死我活中百无聊赖地存活,这原就是他的命运。
世事难料!真没想到!
他站起身来,踏步走上池上的小石桥。
再次脑海中重温一遍,再次确定,尽管她一副莫不相识的模样,但是,世上不会有一摸一样的人。是她!就是她!
皇帝应还没有找到她,否则,怎么有今日他和她相遇之事?
胤礽步步试探,他是不确定,所以找他和胤祥去探探虚实。胤礽用意何在?利用她来要挟他?来离间他和皇帝?或者有其他更深的企图?
胤稹薄唇微斜,胤礽的套路他能估到一二,胤礽生性多疑,今天一试,必然还是将信将疑,在确实她身份前,应该不会动她。
他左右思量,,腹内已有一番谋划,唤高无庸近前来,道:“你亲自去查六得居老板的底细,家住那里?家里都有那些人?来京城多久?以及任何关于他的情报。然后,过几日…”细细琢磨,胤礽现在看得紧,不可轻举妄动,不如沉淀时日,出其不意,即改口说:“过一个月,选个热闹的节日,你去六得居大摆宴席。记住,用我的名义,讲究些排场,让那老板相陪!”又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需特别知会太子府。”
52书库推荐浏览: 轻轻扬 虐恋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