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养个女人,养成了孙行者,大闹天宫似的。半夜三更出乖露丑,他的威仪,在这些侍卫面前大概要大打折扣了。他扫一眼,还好,只五六个人,都是近侍,应该知道怎样闭嘴。恐怕不好控制的是这女人,逼急了,要是突然来一嗓子,夜深人静的,再怎么戒严,几条街的人都被她喊过来。天子脚下,扔一砖头砸十个能撂倒两个京官,要不凑巧被人远远地认出,就算只是形似,再配上有的没的的谣言,就成了有伤国体的大事。
“你们都退后!”他屏息静气后,说道。
小圈散成大圈,他走过去,这才发现,暗黑的夜里,也能看到她眼里擎满了泪水。
“跟我进去!”
她理都不理他,那怨气,十里外的紫禁城都感受得到。
看来不动粗是不能够了,但的确不好意思出手。他脸上风平浪静的,其实心里也没底,唤过顾顺函到耳边,叮嘱几句,顾顺函转过身,说:“各位爷都离开一箭之地?脸往外!”
这话一传出来,侍卫们立即退了一箭,脸往外之前互相都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洛英也懵了,难道他真要放她走?
正懵着,身子一轻,被他拦腰拎了起来。
“啊…!” 她刚叫一声,他早预防着,拿起黄帕子,往她嘴里一塞,她什么都讲不清,跟哑巴似的只剩“咿咿呀呀”。
她手足乱舞,皇帝一不做二不休,像扛麻袋似的把她扛在肩上,疾步进院,大踏步往她的卧房走去。
第73章 浅笑
康熙扛着洛英一路闹腾地走向她的卧房,顾顺函也紧赶慢赶的跟到了门口,这一回,他决定不擅离职守,万一洛英再对皇帝有所不敬,他要随时护驾,万岁爷的脸颊上可不能再添一道手印了。
皇帝进了房,走到床边,把洛英往床上一扔,回到门口,眼帘都没抬,“砰”地一声就阖上了房门。
顾顺函沿门首站着,额头被房门一撞,简直火冒金星。他揉着额头,在门边徘徊,揣摩着皇帝大概不需要他才关的房门。但很不放心,贴门凝神听了一会儿,里面静静的,没什么大动作,才觉得自己担心的有点过头,皇帝六尺高的汉子,撂倒个把男人都不再话下,真要动起手来,还对付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洛英,倒是洛英今晚状况堪忧,咳,也是她敬酒不吃吃罚酒,该!
房内,两人对恃,谁也不说话,洛英坐在床上,眼眶里聚满了泪,就是不流下来,皇帝站在床边,看着这个不省心的女人,一脸的焦躁。
西北风越刮越猛,两人在房内,都听得到风击瓦片窗棂的声音。
“你说说!你意欲何往?”男的打破了僵局。
刚才塞嘴的黄帕子熏了香,怪不是味儿,洛英砸吧一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只是一冲动,就奔了出去,但是嘴上逞强:“哪里都去得!你不帮我找人,我自己去找!”
略微收敛了点,不提名字了,但主题没变,还是那人,他气不打一出来,哼哼冷笑道:“就凭你!你以为他在街巷拐角猫着呢?你都找得到,他为什么不自己回来?”
她瞪着锦被上的苏绣牡丹,噎得回不上话来,过半晌,抬起眼角觑一眼他的脸色,说实话,他平日看着就让人慎得慌,这会儿阴沉沉的,更令人心慌气短。
“那…”这话说出来可能又有不良后果,她往床里头挪了挪,又想,反正巴掌都赏过他了,还有什么不能冒犯的:“那你有没有去找?”
轴脾气!刨根问底就为这!她越问,他越不说:“怎么着?每日还要向你奏报不成?”
“哪有每日,你这都几天不来了!”她嘟哝。
“你当我天天闲着没事?从宫里到这里起码十多里,风雪天,光路上就一个多时辰。再说,每天费那劲!”他指指自己的脸:“每天被你来那么一下?”
她正经好好瞅了他一眼,他负手站在床边,本来就高,她又是从低处往上看,光线暗,看不明朗:胡乱说道:“还好吧?看不大出来!”
“得多谢你手下留情不是?”他嘲讽:“要不再来一下”
都是文明人,凭什么都不该打人。她脸上红白一阵,差点愧疚地要向他道歉,忽又想起打他的缘由,挺起胸膛抢白:“还不是你逼得我!”但见他眉峰一跃,又怯了,声音逐渐低下去:“我从不出手,这是….第一次!”
象只小猫似的蜷曲着身子,缩在床角,大概知道自己过了头,嘴虽硬,脸上一副可怜样,再加之,头发被北风吹的稀巴烂,眼角还有眼泪结子,要不是乱发下有张周正的脸,否则比御膳房烧火丫头都不如。
这幅样子,成何体统。然而,他原本的怒气冲冲,却又已荡然无存了。总是因为以往的渊源,他想,否则,这么好性儿,简直令人称奇!
他想坐下来,看了看床沿,算了,她既然嫌弃他,他也没必要老凑在她眼前。置了张圆杌放床前,神态尽量端凝:“我才是头一回。你这是犯上!不管谁,都是杀头的罪!”
一般的人,是很少有机会听到“杀头”这样的字眼的。洛英心别地一跳,想,他是皇帝,顾顺函们仰视他都不敢,她这么来一巴掌,可不是犯了大罪。转头看他,他坐在床头,睃眼视人,跟鹰一般,更觉得头皮发麻,人说君王喜怒不形于色,他都这样了,是不是说明忍无可忍,要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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