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这边这位也迫不及待。顾顺函咂嘴笑了,多说女子该矜持些,这一位从不知矜持为何物,也好,正对了皇帝的胃口,按这样下去,《女诫》上的规矩,大概得参照着这一位的风范,稍微修改修改了。
出了养心殿的院门,停着一架四人抬的肩舆,她觉得诧异,问:“怎么用这个?不去乾清宫吗?”
顾顺函扶着她的胳膊肘登舆:“不在乾清宫,是别的好所在,姑娘上车便是。”
肩舆一路往西,往御花园走,经过养性斋时,顾顺函抬头望,发现她脸色不好看,马上关照抬舆的太监道:“太快了,慢一些,就顾着赶路,姑娘的腰都要被你们晃折喽!”
“不要紧,快些吧!“ 她说:“这一路够远的。顾公公,看这架势,我们是要出宫吗?”
顾顺函笑道:“正是呢!想这时候,万岁爷已经在神武门等着了。”
出宫好,哪怕出去一刻,也是好的。她这样想着,安然靠在舆背上。
出了顺贞门,肩舆停下来,顾顺函搀扶她下舆,又从肩舆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一顶粉纱幕离,伺候着戴上,引着她往神武门的城墙走去。
神武门高高的三劵门洞的左边一劵下,停着一辆貌似平民使用的蓝缦青藤双駕马车,到了车前,顾顺函跪下来,拘着嗓门道:“万岁爷,洛姑娘到了。”
真的专约她出宫游玩?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车里传出来那熟悉的华丽嗓音:“还愣什么?快上车来!”
她把幕离交给顾顺函,趴在地上的太监等着她踩脚上来,她下不去脚,让太监走开,自己双手撑着车架,纵身小跳,坐上了车架,正好康熙掀开车帘瞧见这一幕,严肃的眼睛里已含上了笑。
只见他端坐在车厢正中,里穿酱紫色长袍,外罩玄色丝绵绸褂,头上一顶玄色六合帽,帽正中一瓣碧绿澄清的和田玉,眉似浓墨,目似点漆,几日不见,更俊雅地让人不敢相认。
“不进来坐吗?这旁边的位置可是为你留着的。” 他指着身旁的位置,笑道。
她弓身低头慢慢地走进去,象他一样,在那位置上端正坐着,待等车帘垂下,他抬起胳膊,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道:“不过几日,怎地又生疏了?”
头枕着他的肩,额头在他的下颏上蹭,她胸中洋溢了百种感觉,种种皆是幸福:“不是生疏。你这个样子等着我,我真不敢相信。”
“傻姑娘!”他笑着,把人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她伸手环住他的颈,车外顾顺函小心翼翼地请示:“万岁爷,是否起驾?”
一双水汪汪的杏花目,两爿颤巍巍的玫瑰唇,他的目光流连不止,这边说了一声:“起!”,那边已低下头去,一触着她的如玉肌肤,便已消魂蚀骨,忘乎所以。
马夫一挥鞭,四轮马车得得地跑起来,随着车厢的摇来摆去,两人越拥越紧。
“你要带我去哪儿?私奔吗?” 她蜷曲在他怀里,像是被主人眷养的宠物,安心柔顺又有些俏皮。
“怎能说私奔呢?”他嗤笑一声,掀开车帘往外瞧了瞧,马车正在转往就日坊北大街,黄昏将至,商铺华灯初上,他回头似笑非笑地看她,在太阳余晖与黄色的灯光形成的光环中慢条斯理地说:“你我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要说奔,就是‘公奔’,奔往也许你向往的世界。”
在就日坊北大街上行了片刻,马车进入了一条狭深的小巷,闹市喧嚣渐渐遥不可闻,寂静的巷内只有马蹄车辙和车厢内二人间或的喁喁之声。
车子停下来,洛英随着康熙一起下车,只见面前一所粉墙绿瓦红门廊的宅子,赫然两扇紧闭的黑色大门,门首两边一左一右马蹄玻璃灯罩后的熊熊火炬把这一片区域照得分外光亮。
一位身穿洋装的西洋男子候在门前,见了他们,立即行单膝跪礼,说着流利的汉语:“臣白晋恭请陛下圣安!”
“起吧!“皇帝说:“简服出行,就别请安了。”
白晋原本还要问候洛英,正想着怎么称呼,听皇帝这么一吩咐,知道可免,他深谙清廷规矩,起身后以头垂胸,谨防不慎看到洛英。
皇帝对着白晋打量一番,说:“白晋,你这身衣服让朕想起你第一次觐见时候的情景,这一晃十五年过去了,还穿得习惯吗?”
白晋憨厚地笑:“陛下记性好,臣去故国果真已有十五年了,时间过的真快。说实话,老没穿的,也不习惯了。”
皇帝默然一笑,回头问洛英:“他穿不习惯了,你可看得习惯?”
想来他通过平日的言谈估测了她的来路,带她回顾旧日生活,这样地有心,洛英百感交集,虽然这洋人也是几百年前的洋人,白色假发和白色紧身裤对她来说,都已经成了文物。
“我也没看惯。“ 她挽住他的臂弯,在他耳边细语:“大概太习惯看你了。”
他转头看她一眼,似乎是嫌她调皮,然而嘴角确乎上扬了,对着白晋说:“是这儿吗?那就进去瞧瞧。”
“是!” 白晋并腿,行了个西礼,到了门前,叩门三下,籍着他叩门的手势,洛英看清了门上的铜制门牌,当下吃了一惊,这上边蜿蜒刻着一行英文字:“New York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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