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目光又定格在那封文书之上,见平头案上没燃蜡烛,只好起身,身形颀长,将那文书撕碎再扔进那铜制的水盆内,看着柔软的纸沉浸水中,看着墨迹染满了水,他甫要开口叫门外的小厮将这水盆中的东西倒掉,却迎来了嘉裕宫的侍女。
那门外守着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进来,施了一礼便道:“琴师,嘉裕宫有请。”
第6章 威胁
他怔愣了一会儿,方扯了个冷笑,倒是将那一位抛至脑后了,随即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不似女子着口脂,他的唇比那抹了口脂的唇还要红上几分,肤色本就偏白,叫这唇色相衬,更增了几分亮色。
启薄唇道:“叫那宫娥先稍等片刻,你去将这盆里水倒掉。”
语毕便转过身去,仿佛那小厮不在一般,打开那红木盘常纹衣柜,挑了件竹青色的圆领竹纹锦袍,佩带墨绿色腰带,长发如常地只一部分以一黄白相间的金丝玉簪绾好,神色如常,不同于方才的戾气,又清贵至极,俊美仿若谪仙,愈发的可望而不可即。
也不带那小厮,推开殿门,便看见了那小宫娥一脸焦灼之色,看见来人,赶忙上前道:“季琴师,娘娘有请。”只因为再过上一会儿,天色大亮,宫中各殿都忙了起来,人多眼杂,难免落人口舌。但季元容却并不这么认为,挑了挑长眉,既然已经有风言风语,又何必担忧这一次呢?
他依旧神色清冷,又将殿门合上,将摆在琴桌上的古琴拿起,那古琴似是轻盈非常一般,单手提起毫不费力。
用另一只手推开门,抬了抬下颌示意那小宫娥在前头引路,也不用步辇,不想过于引起旁人的注意。那小宫娥直直地看着季元容有片刻失神,这种宛若神仙下凡般的男子,难怪娘娘着了魔,小宫娥抿了抿唇,不敢再看季元容,生怕自己失了心。
夏日的天亮的快一些,这一会儿他们甫从昭华殿出来,便看见脚步匆匆的宫娥和太监,或拿着精致的雕花小食盒,或捧着几盆新鲜的花草,还有的是去取冰块儿的。也不乏有那宫妃带着几个宫娥前去拜访各殿,品级高的或许会乘上步辇。
他仿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般,行走在路上却并不奉承,遇见只颔首说上一句吉祥,便又继续往那嘉裕宫走去,但是他没有料到那个古灵精怪的会出现在他的面前,姑娘上着月白色罗碧荷团花上衣,下着罗织月华裙,藏在裙下的是一双蹬着藕色缎面菊纹绣鞋的小脚。
天色大亮,他能够更好的看清楚姑娘的模样,那一双桃花眼儿黑白分明,略带粉晕,鹅蛋脸上还存留着点点稚气,应当是画了眉,檀唇点了口脂,更显娇俏之态。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近,可他能够闻到她身上的兜末香味道,温柔纤小而宛转娇羞。
他神色依旧如初,没有欣喜之态,施了一礼道:“奴才见过公主。”他的声音有些哑却磁性非常,她素手摇着兰花团扇,下有一琥珀猫儿坠,随着她的摇动,坠儿也在晃动,她走上前来,唇角上扬,应当是十分高兴的模样,“季琴师要去哪儿啊?”
她声音清脆如黄鹂莺啼,如珠玉罗盘,敲打在季元容的心上,也敲打在小宫娥的心上。可悲可叹,原是无心发问,却叫人以为是刻意为之。那小宫娥有些耐不住了,上前一步,唇还微微颤着道:“公主殿下万福……”
哪知那小宫娥还未将一句话说个完整,就叫梁青雀喝了一声道:“啧,本宫问你话了?这么多嘴……哪个宫的?”她端着公主应有的架子,嚣张气势尽显,那丫头也不敢再多语,不知是怕多生事端还是怎地,他抱着琴道:“去嘉裕宫。”
季元容看见她眸光流转,看着她的神色逐渐发生变化,“嘉裕宫?那不是淑妃的住处?你去那儿作甚?”
“奏琴”,他只吐出了这两个字,便趁着梁青雀愣神的当口绕过梁青雀,不愿多说。他同那小宫娥继续往那嘉裕宫走去,她拉不下脸面扯住他的衣袖,又不似昨日晚间,人烟甚少,拉拉扯扯也没什么关系。梁青雀气急一跺脚,径直往那王后的寿福殿走去,身后跟着的周善和叔良面面相觑,也不敢言语,一路无话。
不过一会儿便到了那嘉裕宫,那小宫娥将门替他推开,只他一人入了殿,可伺候着的服侍着的宫娥太监都不在殿内,他眯了眯那丹凤眼,殿内燃着熏香烟雾袅袅,搁在榻上的小束腰炕桌上还烹着茶,茶香与熏香交织,若玉壶琼台,他蹙起长眉。
没有看见淑妃的人影,他也不擅自挪动,就站在外殿,毫不逾矩。那淑妃坐在内殿罗汉床屏风后头,得以看见季元容直直地立在那处,不动作,她咬唇,这男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就不能主动一些?
她这么想着,却自个儿起身,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季元容看见来人便颔首施礼道:“奴才见过淑妃娘娘。”却不想那淑妃伸出了染了蔻丹的手抬起了他的下颌,季元容有些恼怒却也不发作,神色淡然,只退后一步同淑妃拉开距离。
他退后一步,淑妃便上前一步,她那精致的妆容仿佛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怎么?利用过本宫就要将本宫扔掉?你是为何意?”她口气凌厉,面色狰狞,眼尾的不明显的皱纹此时显露了出来,满是苍老,却不知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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