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向前走了几步,离她更近。梁青雀瞪着一双桃花眼,眼中是难以置信与痛楚。他的心脏仿佛被扯成四分五裂的碎片,只是面上仍不动声色,转过身去将盛着药的碗端到她的面前道:“你不是恨我吗?身子不养好,哪有力气恨我?”
“我还等着你杀了我的那一日,我一定不会反抗”,他眸中含笑的看着梁青雀,如果所有的一切仇恨和血腥,全都被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子结束,也并非是个不好的结局。生而为人,弑父杀母之仇已报,除去她,再无挂念。
她依旧不接那碗,内殿内便是这样僵持不下,两个人一个也不愿意退后一步。季元容此时却偏偏扯了个玩世不恭的笑容道:“你现在可是燕王室内唯一的血脉了,不是想给你父母报仇?身子不好怎么报仇?”
他转过身去将碗放在一侧不理,俯下身来凑到梁青雀的耳边,轻声呢喃道:“而且,不要再自称本宫了,本宫只有孤的人才能自称,你可明白?”
他身上依旧是那股檀香味,仿佛是佛门内最虔诚的弟子。他鼻息间温热的气息扫过梁青雀的面颊耳后,惹得她微痒。如果仔细一些,你会发现他改了称呼,更使其气场强大。若是放在之前时候,梁青雀定是要被这妖孽般的男子撩的不自知,只是这一次她却冷淡非常。
伸出胳膊,病中没有力气,软绵绵的,推了季元容一把。这个小动作仿佛是在与季元容调情一般,他身形不动,反倒幸灾乐祸道:“快吃药吧,连孤推都推不动了,恐怕再病下去,连恨孤都没有力气了。”
他将这句话扔给梁青雀,却不再给梁青雀瞪他的机会。大步迈出永乐阁,外殿没人,只有永乐阁门口处有叔良和方才回来的周善守着的。他略调整了下气息,身上的清冷矜贵气儿是任何人都无法抗拒,自觉臣服的。
周善和叔良行了一礼,便听见季元容说道:“药凉了,恐怕不能再用,你再去熬些送进来,她自然就吃了。”
他当然知道,梁青雀就是在那处死撑着面子。他将自己所有的劣根性都掰开来,活生生的给她看。她现在心里指不定恨他到什么程度,等他走后,定是会吃药的。若说他没去时,梁青雀只想寻死,他去了之后,至少她还想要活着。
这些差别只要细心,就能发现梁青雀的眸中从无神到鲜活。虽然可悲的是,眸中的点点灵动无一不是愤怒。
等他走出永乐阁时,就看见公喜。公喜换上一身太监宫服,像模像样的,手中执着拂尘。他跟在公喜的身后,仔细的记住从永乐阁到宁昭殿的路线,仔细的看着路途上的一草一木。他仅仅在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御寒大氅,连个暖手的手炉都不抱一个在怀里。
直到进了宁昭殿,方才觉得暖意融融。殿内不仅烧着地龙还烧着炭盆子,炭盆子此时正烧的噼啪作响。季元容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放在公喜的手中,自己上了上座,静看文书。稳定民心、安抚百姓,是他临位以来所做的第一件事。
今岁歉收,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自是要减税降赋、休养生息。只可惜那已经死在自己手中的梁崇,却从来不明白个中道理。他不行动,任由他梁崇如此胡作非为,只会惹得燕国什么也剩不下。
他真是天真,真以为送去了个姑娘去了楚国,便能平息战火吗?当真是可笑至极。他唇角扯了抹笑,恰巧听见公喜说道:“王上,门外头国公大人请见。”
男人颔首,此时又执起朱笔,在那文书上批示着些什么,然后才将笔放下。也不知是否是计算好了的,他甫一放下朱笔,便看见晋国公推门而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臣有要事要同王上商讨。”
季元容微抬下颌,“赐座。”
晋国公这才坐在季元容的左手边位置,季元容不去看他,只顾着批示着手中叠成小山般的文书。晋国公犹豫了几分这才说道:“王上不知,随行的燕国王室内部血脉,除却沁仪公主外,还有其长兄,梁毕清。”
季元容闻言抬眸看了晋国公一眼,而后垂眸继续阅读文书,又问道:“怎的了?梁毕清?他现在身在何处?”
晋国公却此时犹豫了几分道:“臣也……也不晓得,只是不在这王城当中就是了,梁毕清所住的府上已经没了人烟气。王上需要臣……”
季元容却在此时抬了抬手,睨了晋国公一眼道:“怕什么?梁毕清此人……应当是不会谋反的。”
晋国公看着季元容唇角微抿出的个弧度,只是将疑问写在了心头,不禁问道:“陛下何以见得?这梁毕清毕竟是梁崇的亲生子。”
季元容依旧不去看他,“晋国公现在还是没有学会,罢了,孤也不想同你过多的解释。现在各地方是什么情况?”
晋国公看着面前男子认真的阅读着文书,却还在回答着自己的问题,也不知世上是否还有第二个人能够如此认真的一心二用,这才轻咳几声道:“王上放心便是,各地受梁崇荼毒已久,巴不得投诚,哪里敢再反抗?只要陛下勤政爱民,便不会出现太大的问题。”
“那朝中各臣呢?”季元容对于臣子的脾性虽不过多了解,可也知晓一二。那几个性子倔强的不开化的,不知现在是什么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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