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无心探寻墨城的秘密了,他和衣躺在床上,回顾二十余载人生,若没变故,他应该依旧风雅翩翩地行走于长安庙堂,平步青云,人人称羡。如何会与这千里之外的墨城扯上关联?如何会避于这一室之中,鬼鬼祟祟地行这探秘之举?
师雨似乎感觉到城主府里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她好像好几天都没再见到派去盯着阿瞻的人了。叫人去暗中打听了一下,依旧毫无消息。阿瞻在这个节骨眼上起了变化,他却偏偏失踪了,实在让人忧虑。
吃过午饭,回到房间小憩,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见到一把锁锁住了房门。师雨转头看向夙鸢,第二次生出了更换贴身婢女的念头。
夙鸢显然也意识到错误了,一面开锁一面小声道:“奴婢是怕像之前拦不住倓公子一样拦不住别人。”
师雨哭笑不得:“原本没什么,你上了锁,不就等于叫别人来开么?”
夙鸢惭愧垂头,不敢在她眼前晃悠,主动请缨去各个城门口打探情形去了。
师雨扯了个谎说自己没吃饱,叫下人送了点心小食过来。端进去给即墨无白,却见他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趁他这会儿安静,师雨轻手轻脚地给他将伤药换了。血是早止住了,但愈合情形不佳,看来还是得找大夫才行,不能拖了。
夙鸢去城门口打探了一圈,回来禀报说霍擎的人还没有撤走。师雨有些无奈,老爷子是极其稳重而又有耐心的人,他大约是猜到即墨无白受伤了,打算将他困死在墨城里,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下阿瞻兵行险招,已与她生出嫌隙,府中并不是长留之地。她一点一点仔细计划着……
“代城主不愿意交出手上权力?”城主府后门,阿瞻和山石道人同车而坐,便听道人这么问了一句。
“嗯。”阿瞻神情郁郁寡欢,与之前在师雨面前表现出来的轻松截然不同。
山石道人看了看他的神情,抚须道:“城主还是缺少魄力,此事本也不难。我可为城主引荐一人,他定会助城主成就好事。”
阿瞻疑惑地看着他:“何人?”
山石道人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到了晚间即墨无白才醒来,毫不费力地解决了桌上一切能吃的东西,接着又倒床上继续睡去了。
师雨觉得他这模样有些奇怪,坐在床沿盯着他的脸仔细看了看,又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吃了一惊,竟然滚烫。
昨夜熬过去了,今天反倒忽然发热了,师雨觉得不妙,再不拖延,吩咐夙鸢去做准备,自己则热水毛巾的伺候即墨无白。
今日也巧,阿瞻大约是送完山石道人后有些劳累,也喊了一会儿不舒服,天刚擦黑就喝药睡了。
师雨接到消息,将晕乎乎的即墨无白从床上拽起来,给他披上披风:“走,我带你出城。”
即墨无白病了也本性难移,头搁在她肩上,手搂着她腰,怏怏无力地感慨:“我倒还想再多留几日的,那床睡得舒服,晚上还能抱着你取暖……”
师雨掐了他手臂一把:“你这是病糊涂了?”
即墨无白一声娇吟:“疼……”人如死鱼般挂在她身上。
估计他昏昏沉沉自己也搞不清楚真假虚幻了,师雨无奈摇头,给他戴好帷帽,扶他走出房门。
耳目都已放出,沿途也已肃清,她带着即墨无白登车直奔东城门,只安排寥寥数人护送。夜晚的风很凉,即将宵禁,路上已经没什么人。
车辙声辘辘响过石街,很快到了东城门下。夜色中城墙巍巍而立,上面火光星星点点,森森严禁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不好糊弄。
师雨叫了一声“夙鸢”,后者立即下了车,站在城门下大喊开门。
守城官被惊动,哒哒打马而来,在马车边停下,诧异道:“这不是城主府的车驾么?难道是城主在其中?”
师雨揭开大半帘子,那守城官一瞧,她膝头卧着个男子,外罩披风,只看得见小半张脸,应当是城主无疑,赶紧抱拳道:“不知二位城主因何出城?”
“治病。”
师雨言简意赅,守城官自然明白她这是急着赶路。他倒是听说了城主一向体虚多病,但要出城寻医还是头一回,不免稍有犹豫。
“怎么?若是出了事,你担得起?”
守城官对上师雨的眼色,心惊胆颤,掂量一番,连忙吩咐开门。旁边霍擎的人马要过来细查,被他拦住提醒了一句,大意是别得罪了城主,毕竟治病活命可是大事啊。
马车毫无障碍地出了城,之后立即放开速度,一连驶出十几里方停。师雨揭开即墨无白头上的帷帽,手指不小心触到他的脸,竟有些冰凉。
“我都安排好了,现在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即墨无白“嗯”了一声,探身出了马车,轻轻跃至地面,看起来一切如常。
师雨跟下车,刚走几步,忽听他道:“别跟着,我可不保证不会将你劫走。”
她笑了一声:“你这样子,还能将我劫走?”
“你可以试试。”即墨无白提了提手中剑,继续朝前走去。
师雨停了脚步,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沉沉夜色里,这下应当是再无相见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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