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个好日子,有包房座位的自然不着急,那些只能站着看得早早到了兴隆斋,角儿还没登场,看客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长安街空前的热闹,有的人还抱了孩子出来,只为讨个好彩头。
门前搭了个戏台子,照例是陈员外的大排场,当不辜负青州戏班的名声。
陈棉在自家酒楼提前定了包房,正好能看到对面戏台,小顺子过来领了赏又送上一壶美酒,说是高粱酿,今年醉仙坊出的新品,头一份,尝个新鲜,末了嘱咐一句,这酒绵软味长,需得细细品味。
陈棉起身走到栏杆那里,双手撑住往下环顾,似乎在找什么人,我一巴掌拍到他屁股上,乐呵呵问道,“在找思思姑娘?”
“知道还问。”陈棉冲我一咧嘴,复又寻去,我踮起脚尖,用手勾住他脖子后面的领子,强拉着往后看去,“瞧瞧,思思姑娘正巧等在咱们房外了。”
☆、第十二章
弱柳扶风,夏日的衣衫分外薄透,思思姑娘里面穿了一件碧色的薄纱,外面又披上一条白色轻纱,看上去凉快得很,眉眼含笑,欲说还休的看着陈棉,她今日眉毛画的格外别致,就像两条柳叶,恰好她眼睛的形状也像粗一点的柳叶,在我看来,远远挂了四根柳叶在脸上,确实别具一格。
那丫头到先看见了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冷哼一声,便瞥开不再看我,似乎多看我一下能长针眼似的。
陈棉上前领了思思姑娘落座,次奥,老子的座位呢,趁那孙子屁股还没着座,我蹭的一脚踢过去,又飞快闪身过去,翘起二郎腿看他一脸敢怒不敢言的怂样,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佳人在侧,他又怎么会跟我一般计较,我喝这茶跟思思姑娘并排坐着,这里看下去,戏台上的状况一清二楚,小顺子做事果然干脆利落。
那小丫头见状,更加觉得我不是正经玩意儿了,站在思思姑娘那里一双杏眼怒目而对,好个陈棉,这么多小美人为你打抱不平,少爷我还就爱看热闹了。
我对那小丫头咧嘴嘿嘿笑道,“小姑娘,你牙上有根韭菜。”
那丫头连忙闭上嘴巴,一手掩着脸,一手忙着去抠,倒是那思思姑娘心思细腻,回头轻声说道,“双儿,你什么时候吃韭菜了。”
那丫头登时反应过来,一张笑脸骚的又红由白,我摇头晃闹佯装不知,她也只能恨恨跺了两下脚作罢。
陈棉不知道从哪又搬来一张红木雕花椅子,为了不唐突佳人,又为了更好观戏,他挨着我那张椅子坐下,一条纸扇啪的拍在我头上,看上去无比自然,就像演练了数百回一样。
“为兄不跟你计较。”次奥,又占老子便宜,据苏绣讲,我跟陈棉出生时辰差不多,混了也就不知道谁大谁小了。
思思姑娘拿出帕子擦擦嘴角的茶水,又递给陈棉,那孙子两眼放光的接了过去,握在手心不舍得擦,鼻子却在偷偷闻着上面的胭脂气息。
我翻了个白眼,真是好色。
戏台上一切准备妥当,随着锵锵锵的声音,配角们先上场了,好一出《花开富贵》,陈员外这种大胆外放,明朗直接的表达深得我意,不一会,那旦角登场。
挺拔的身姿,头戴束发紫金冠,鬓若刀裁,眉若墨画,双颊粉红似春日拂晓,丹唇轻启如东海珍珠,着牡丹富贵大红箭袖,束着金色飞凤长穗宫绦,外罩八仙过海排穗褂,脚蹬青缎白底小朝靴。
婉转回眸间,一悲一喜一抖袖,让人情不自禁跟着心颤神伤,泫然若泣,眸中带水泛起点点云烟,双眉紧锁,似有万种愁绪,悠扬辗转,妙不可言,就像那杏花铺面,微雨迷蒙。
“果真妙人。”陈棉看得有些痴傻,我拂去不知哪来的雨水,抬头望望天,竟是艳阳高照,许是今日眼睛累了,思思姑娘蹙眉端坐,我用肘子捣了捣那孙子,岂料他突然惊讶道。
“傻缺,你看,那是不是你家那个痴儿。”顺着他手指去的地方,我看到那两年多不曾见过的仇人。
他站在人群当中,虽是拥挤,但仍显得不落俗套,气质卓越,白皙的面庞一直看着那戏台,隔得太远,我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只觉得这短短两年,陈棉长个了,苏贤汝长个了,为什么只有我,窜了那么短短一点个头,便再也不动弹了。
“那痴儿也爱看戏,你爹近来管教可松懈不少啊,你来都得偷偷摸摸,他却可以光明正大,你看你看,他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估计看上那女旦了。”陈棉愈发显得话痨了些。
我都看不清楚,他又怎么瞧得真切。
竟说些胡话。
苏贤汝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主,我倒真想看看他什么时候能够有点情绪,哪怕生气,暴跳都好,可惜,那就是跟木头。
“亲爹,想想我过后还得回庙里去,就恨不得重新投胎,苏绣还说去看我,半个人影也没见到。”我耸拉着脑袋,台上好看,不少人往上面扔碎银子,真替那姑娘的头担心,万一哪个不注意的,咋伤了人家。
“这些粗俗的人,竟不知道怜香惜玉。”说罢,陈棉回过头去满脸堆笑的望着思思姑娘,二人就像普贤寺发情的野猫,处处张扬着怪怪的气息。
“对了,傻缺,你大姐去年嫁给长陵城卖豆腐的了,听说还添了个男孩,就是赵家,长林街上那个赵家。”陈棉突然转过脸,贼兮兮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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