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一步一步移到高处,直到苏安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你不觉得以前照片上的我很讨厌吗?”苏安问的太直接,饶是想了无数个理由的顾承乾也被问住了。
“说真话哟,老板。”苏安笑了一声,说:“不说真话的话,下个季度的业绩是会下滑的。”
顾承乾手指点了下桌面,说了三个字:“真讨厌。”
她厌世的模样真让人讨厌。
室内太过安静,只有光影在不断地变动着。
像人的一生,朝升暮落,从晨钟到暮鼓,不如蜉蝣一朝暮,朝暮间再路过人间,人间已无我。
苏安倏地挑开眼尾,金色的光涌入瞳孔,眼睛漂亮的不可思议,说:“我也讨厌,很讨厌那样的自己。”
那会她和苏衍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她陷入苏衍不爱她的死胡同中,走不出来。
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她好像天生就缺乏情感,没人教她去怎么爱别人,怎么喜欢这个世界,因为没有感情,连笔下的画都是那幅模样,只有形没有神,而那幅让她成为女王的画充满了绝望。
她知道自己哪里有缺陷,但却无能无能,没有情感就是没有情感,那样的画还偏偏被人追捧。
和笑话一样。
讨厌这个世界讨厌到了极点,想过自我放弃,自我抛弃,活得很压抑。
而这一切她又没有办法排遣,她不能在苏衍面前表现出厌世的样子,她怕苏衍不喜欢那样的自己。
“你知道尼采吗?”
顾承乾翻了个白眼。
“我怕再画下去,就和尼采一样,以同样的方式死亡,所以我不画了。”
尼采是个天才,却也是个疯子,因为不被人理解发疯而死。
玩艺术的多半寻求自我的灵魂,源源不断的情感是灵感的来源,一次又一次的瓶颈中,要不重生,要不毁灭,走不出面临地只有死亡,再疯狂的艺术家也有自己的底线。
苏安的底线恐怕只是最低限度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顾承乾沉默了一瞬,长舒了一口气,问:“国外论坛上的帖子要删除吗,我可以联系到人。”
“不用了,没有意义的事。”苏安说出口,轻松了不少,指了指顾承乾桌上的咖啡说:“老板,你咖啡凉了。”
顾承乾端起来抿了一口,意识到一个问题:“你们家那位是哪位?”
“酥宝的爹?”
“嗯。”苏安想了想,又笑了一声说:“下回打电话给我记得看时间,毕竟我是良家妇女,你的不良前科太多,万一我家那位以为我和你有什么牵扯怎么办?”
“噗——”顾承乾被冷咖啡呛了一下,抬手敲了敲桌子,皮笑肉不笑地说:“滚。”
苏安滚了。
助理把查到的东西发给苏衍的时候,他儿子酥宝和他妈芮如是都还没醒。
拉开阳台的推拉门,苏衍背靠着栏杆,从烟盒中抽了根烟出来,烟盒被随后丢到了阳台的小桌子上。
“啪”的一声,打火机的火舌迅速舔上烟卷,苏衍垂着眼,衔住了烟。
高林还在陆陆续续地发送着文件,他点开看了一个就懒得点开下面发过来的文件。
因为木木子那条微博,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了尚品官网上设计师的照片,苏安的照片被贴到评论下面迅速被顶到热门,结果有苏安的校友认出了那是女王An。
想到这件事的起因,苏衍微微不耐烦,直接掐灭了烟。苏安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会拒绝别人。
高林整理文档的时候,一边感叹老板的夫人果然不是寻常人,一边犹豫要不要把国外那些报道发给老板,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发给了苏衍。
苏衍手指微动,点开了最下面的文档,报道迅速跳了出来,标题刺眼。
【天才的陨落,曾经的女王如今甘愿平庸】
下面有不少激烈的言辞,偏执地指责苏安放弃了艺术,认为是现在的生活毁掉了苏安,为艺术而生就应该为艺术奉献一生。
苏衍扯了下嘴角,那些人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放屁如此的不同凡响。伪艺术家之所以成不了真正的艺术家就是因为认为艺术是束之高阁的,殊不知艺术本身就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是阳春白雪,亦是下里巴人。
退一万步讲,他们还没那个资格指手画脚他老婆的选择。
听到哒哒哒的声音,苏衍摁灭了烟,收起了手机。酥宝醒了,但是哒哒哒着小短腿跑出来的时候眼睛都还没睁开。
比酥宝起的柯基居居早就跟在苏衍身后了,被苏衍喂了狗粮后就躺在阳台上晒太阳。
苏衍打开阳台门,一时没有抱酥宝。
他刚抽完烟,身上的烟味还没有散完。
酥宝绕着柯基转了一圈,说:“居居起好早啊。”
柯基滚了一圈,摊着短短的四肢看着酥宝,像是为了回应酥宝还嗷呜了一嗓子。
芮如是开了门进来,一眼看到阳台上站着的苏衍和酥宝,对酥宝拍拍手,说:“宝宝看奶奶。”
酥宝又哒哒哒着小短腿跑向了芮如是,原本躺着的柯基后脚蹬着阳台地板,一咕噜爬起来跟在酥宝身后进去了。
苏衍没进去,直接拨通了新华时事主编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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