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热的白气被吹散。
酥宝两只小爪子捧着苏衍临走前塞给他的大福团子,啃的专注啃的认真。
深色的实木桌上黏了不少碎屑。
苏苓眼前突然黑了一瞬,手腕抖了一下。
倾倒下来的水柱被白瓷杯壁剖开,不少滚热的水倾倒到了桌子上,热茶水溅开,在小矮桌上开出一朵残破的花。
酥宝听到动静,停下了往嘴里塞大福团子的手,他的嘴巴里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苏安伸手戳了戳。
酥宝鼓起来的腮帮子陷下去了一点,像只小青蛙。
“姑奶奶年纪大了吗?妈妈。”酥宝的声音很含糊。
“嗯。”苏安曾经教过酥宝,小宝宝要学会帮助大人,尤其是为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比如说倒到茶水之类的。
酥宝听了,腾地一下从苏安怀里站了起来,说:“我帮——”
大福团子塞太多,酥宝噎了一下,下面的话没说出来。
两岁半的酥宝已经有了羞耻心。
可能自己嫌丢人,酥宝双手捂着脸,默默地转了个身,两只爪子搭上了自己妈妈的肩膀,头埋进了苏安的颈窝里,小声又小声的念了句:“安安。”
苏苓突然笑了一声,拿过一旁干净的桌布,将桌子上洒到的热水拭去了。
“安安,等会带我去看看他吧。”苏苓真的很平静,没有任何歇斯底里,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后悔的意思。
良久,久到煮沸的热茶水凉了下来,苏安才开口道:“好。”
“酥宝真可爱。”苏苓喃喃自语地说。
她这辈子,在爱情方面其实没有什么遗憾,年少的时候遇到了让她惊艳的唐仕仁,苏老爷子又开明,几乎没什么阻挠她就和唐仕仁走到了一块。
苏安爸爸还在的时候,唐仕仁成了权威的主治医师,她和唐仕仁一直很恩爱,因为她身体不好,唐仕仁连孩子都没要。
其实她知道,唐仕仁很喜欢小孩子,苏安出生的时候,除了哥哥嫂子和老爷子,最开心地莫过于唐仕仁。
大把大把的小玩意往苏安那里送,没少抱苏安出去溜达。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说不清道不明,曾经那个治病救人让人艳羡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这样?
夜幕渐渐降临。
晚上,苏安等酥宝睡着后,带着苏苓去了N市的警察局。
N市的警察局外面,灯火通明。
长串的路灯,宛如为迷途之人指明方向的明灯。
长夜漫漫,灯火难暗。
苏安没跟着苏苓进去,一个人坐在了路灯下的石凳子上。秋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似哭嚎。
苏苓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她拍了拍苏安的肩膀,声音轻的发虚:“你姑父他想见见你。”
“安安,苏衍等会来接你。我先回去了。”
“姑姑今晚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姑姑——”不等苏安说什么,苏苓就挣脱了苏安的手,一个人上了车。
司机在她的会意下,很快开车走了。
瞥了眼身后不远处的警察局,苏安双手撑着石凳子,慢慢地直起身。
长裙被风扬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在萧瑟的秋风下,苏安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
想想其实挺讽刺的,她和她姑姑亲手将唐仕仁送进了监狱。
《红楼梦》中有一首词,其中有一句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富贵的,金银散尽,无情的,分明报应。
曾经誉满江淮的苏氏,落魄到了如今的模样。
白色的长裙消失在拐角。
“吱呀”一声,一个急刹,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苏衍推开车门,下了车,抬了抬眼皮,反手关上了车门,半个身子靠在车边,给苏安打了个通电话。
长久的等待后,无人接听。
警察局内。
“安安,其实你的父母并不是意外死亡。”唐仕仁的话冲击着苏安的耳膜。
苏安有一瞬间的耳鸣,只觉得头顶白炽灯的灯光亮得刺眼,眼睛又酸又胀。
“苏氏制药每年都会派人去少数民族地区或者是条件艰苦的山区免费帮别人诊问治疗。你父亲刚接手苏氏制药,他和你的母亲每年都会随队去山里帮当地人看病。我想,这个你也应该知道。”
“这次苏氏制药被帝都和S市的几家大医药公司狙击,这些苏衍也应该和你说过。”唐仕仁顿了顿,继续说:“那一年,苏氏制药被常青医药盯上,他们暗中做了不少手脚,但都被你父亲化解了,因祸得福,苏氏制药反而研发出了新型疫苗。后来,他们将主意打到了那次义诊上……”
唐仕仁说得断断续续。
恍惚间,苏安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见唐仕仁的嘴巴不断地开开合合。
她们老苏家再往上三代,皆是忠孝守节的之人。
动乱年代,提灯阅山河,若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吾辈必当以死赴之。
先长的家书历历在目,苏安气得发抖。
利益面前,人命好像真的不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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