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终究只是场幻影。
她的神思渐渐的有些恍惚起来,最近总是有些杂七杂八的场景在脑子里乱窜。怕大伯二伯担心,她瞒着他们悄悄去医院检查了一下,医生说她脑部神经受过点伤,但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太大影响,她这才放心。
她又陆续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但对男性始终保持着距离,追求者仍然有,可是她的回答永远都是拒绝。
在别人眼里,她是彻头彻尾的独身主义者,只跟周玉戈一个人亲近。可是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拒绝别人,只是因为实在接受不了。
为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
到下一个春天再来时,沈岚恍然发觉自己奔三了。二伯已经终于认老服输,不再顶着一头非主流的彩色头发招摇过市,但看着她的眼神也完全是古井无波了。
沈岚默默觉得那是对她的终身大事死心了……
那是天气古怪的一天,上午晴空万里,太阳照得人恨不得直接穿上夏装。到了中午就开始变天,然后噼里啪啦的大雨就盖了下来,雨点大的跟要把地面砸出一个坑来似的。
沈净峑在廊下抽着烟,对沈净岑道:“五十年难遇一次的怪天又来了,我觉得要出什么事儿。”说这话时,他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朝菜圃扫了一眼。
沈净岑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心情很复杂。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都积了不少的水。大概是始终惦记着一点儿情分,沈净岑忽然找了把老阳伞,跑到菜圃,深深地插进土里,给那块地方挡雨。
回来的时候顶着一头的雨水抱怨:“这臭小子这次醒了要是再随便揍我,我就是替一白眼儿狼忙活了!”
沈净峑只是默默抽烟,很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我有时候想,他这次是真死了就好了,永远都别再醒过来。”
沈净岑忽然不做声了。
周玉戈曾经说:“太一如果不爱大祭司了,就不是太一了;而沈岚如果放弃太一了,也就不是沈岚了。这是他们的命运,跟刻在皇图上的天机一样,无法更改。作为朋友,我没办法看着太一孤单的沉睡,也没办法等着沈岚哪天忽然记起一切后再痛苦,所以只有这么做……虽然也许根本毫无意义,但我无愧于心。”
他们谁都知道,那个人的苏醒,对沈岚来说,也许是另一场灾难。只是因为现在的沈岚同样活在不自知的灾难里,他们才愿意赌一赌。
赌他前尘尽断,赌他们有新的开始……
尽管那非常艰难。
果然是怪天,晚上居然又出了月亮,圆圆的一轮挂在天上,亮的不可思议。
沈岚看店回来,又转悠到了菜圃里,踏着月光散步时,忽然看到埋着鼎的地方插着一柄大阳伞,顿时忍俊不禁。
至于么?肯定是她那个财迷二伯做的,他对古董可比对人还上心。
反正雨已经停了,还插着伞实在诡异,沈岚就走了过去,打算把它给抽出来。
这种老阳伞的伞柄都是很长的,他们家这把是以前沈老爷子自己做的,伞面大,伞柄更长,得有将近两米。估计她二伯当时用的力气太大了,这么长的柄几乎全都没入了土里,只留个伞面在上面,她双手抱着往上拽,才勉强让下面松动了点。
大量的湿土随着她的动作被带了上来,越扯越沉@非,凡,小,说,像是坠着个大称砣似的。沈岚累得气喘吁吁,偏偏脾气上来了,非要把它拽上来不可,于是就这样跟一把伞较上劲了。
本来这里挖过坑,土就很松动,她这么使力,泥土不断被带出,原先填坑的那些土倒全松动了,中间就软绵绵地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浅浅的圆坑轮廓。伞柄也终于出来了大半,她吐了口气,一个用力把最后一部分扯了出来。
一大团泥土连着伞柄的底端,沈岚暗想难怪这么沉。一边抖了抖伞柄,一边就用脚去踏那泥。人没好气,脚下也没数,刚踏了几下,脚一崴,人就不小心跌了个狗啃泥,半边侧脸都亲到了大地,疼得龇牙咧嘴还哭笑不得,刚要爬起来,耳边忽然听到下方有响动,停下了动作。
插伞柄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深洞,里面清晰的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咚咚的,很低很轻,但极有节奏。一阵一阵,绵绵不绝,不沉重,也不激越,像是穿透千载时空送出的钟声……
沈岚下意识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捂住左心口,默默比划着节奏,再去听那声音,呆在当场。
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周玉戈的声音。她却神思恍惚,愣愣的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怎么了沈岚?”果然是周玉戈。沈净峑觉得今天有些不对头,就打了电话给他。他刚到,就见她倒在地上,赶紧跑了过来。
沈岚照旧趴在地上,顾不上自己一身的脏泥,说出的话如同梦呓:“一个人……你真的埋了一个人在下面……”
周玉戈皱着眉走近,伸手去扶她:“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岚撑着地面坐起来,怔怔地转过脸:“玉戈……我听到了心跳声……”
地下的睡梦被风声扰断,紧闭的双眼正缓缓睁开。
于是,千年沉寂被再次撕去,命运的齿轮开始滚动新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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