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没有立即处理曹敦的觐见请求,刚刚才解决了和魏国的谈判,现在还有西北疫情的事要善后。
朝中忽然出现了一些声音,提出此次疫情扩散严重,险些危及百姓,致使朝廷兵力受损,大将军实在难辞其咎。反倒是定远将军身先士卒,劳苦功高。
老丞相是肯定要替周丰容说话的,但周丰容实在正直的令人发指,早在朝堂上有人指责他之前,他先就一封奏折送到了幼帝案前,自呈罪状,宁肯降职受罚。
若说之前还有许多人观望,此时却纷纷按捺不住了。大将军一爵多少世家眼红,如今居然要主动让贤,岂能不叫人心动?
早朝上众人就此事议论纷纷,应家在应璟的带动下向来行事低调,今日却是一改常态,虽然没有主动举荐人,却也表示出了对换人没有异议的立场。
太后心里很犹豫,若是应家有个人能重用,她一定毫不犹豫地就顺着杆子成全了周丰容,将大将军的位子交给自家人。但且不说应家全是文人,大权也在应璟手里,她反倒不乐意动周丰容。
朝堂上有些嘈杂,世家们蠢蠢欲动,有的说大将军罪不及此,有的说朝中无合适人选。后来侍中忽然举荐了荀绍:“定远将军满门忠烈,又立下过赫赫战功,此番更是劳苦功高,若要说人选,没有比定远将军更合适的了。”
荀绍因为大病初愈,回都后本被幼帝准了几日假,不用上朝,但她左右无事,还是来了,结果却撞上这么一幕,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此时听了侍中的话,她忙出列道:“臣惶恐,大将军本意没错,疫病之事其虽有责,但罪不至此。何况臣建功不多,难以服众,实在无法胜任大将军一职。”
应璟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丝毫不意外她会有这反应。
幼帝看着一群大臣吵吵闹闹,无聊地想打呵欠,懒洋洋地问应璟:“宁都侯如何看待此事?”
应璟出列行礼:“依微臣之见,大将军的确罪不至此,定远将军也的确劳苦功高。既然如此,不如就罚大将军降职三月,减俸一年,并于西北恢复民生,在此期间便由定远将军暂代其职。大将军只是一时失误,此番警戒陛下恩威并施,相信他必能领悟在心。”
不了解的只道宁都侯君子做派,了解的却在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动机。起码老丞相此时就一手抚着胡须,在暗暗揣测着他的用意。
荀绍很意外,下朝后二人同行,她低声道:“我并不想做什么大将军,我只要统领西北军,继续做我荀家人该做的事便好。”
应璟笑道:“当官当成你这样,也真是闻所未闻。不过依我来看,倒觉得你比周丰容适合做大将军,你不妨就拿这次机会练练手好了。”
“……”
“对了,”快到宫门口时,他忽然问道:“你我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荀绍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沉默着不做声。
人在生死关头很多事情都可以抛却,摆在眼前的才是最真实的。可是等脱离了那个险境,回到原本的位置上,还有许多问题悬而未决。
应璟做事细致,并不是个容易冲动的人,之前他在朝堂上将太后防范地滴水不漏,如今忽然就说要把事情定下来,她总觉得有些古怪,像是有什么东西还横亘着,可一时又想不出到底是什么。
“行了,别皱眉了。”应璟揉揉她的眉心,“你慢慢想吧,我不急,都等这么多年了,还在乎这一日两日不成?”
荀绍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忽然瞥见他身后的宫道上走来一个宫女,退开了几步。
“参见宁都侯,”宫女盈盈施了礼,接着道:“公主派奴婢来传话,请宁都侯去珲玉宫叙话。”
荀绍料想应璟会和往常一样答应,已经转过身准备走,却听他道:“本侯去西北一趟后积压了许多公务,实在没有空暇,公主好意,本侯只能领会在心了。”
宫女乖巧地称了声是,又退走了。
荀绍看他一眼:“你不怕公主生气?”
应璟笑道:“我更怕你生气啊。”
荀绍白了他一眼,转念一想,这横亘在他们中间的,兴许就是公主了。
曹敦不知道如何得知了朝堂上的事,晚上兴冲冲地摸来了荀府,带了一大堆礼物,说要恭贺她坐上大将军之位。
荀绍哭笑不得:“我只是暂时帮着打理一下大将军的事务,你莫要误会,传出去要叫人笑掉大牙。”
曹敦不以为意,一件一件显摆自己带来的礼品,顺带细数曹国风土人情如何美好,和往常一样力邀荀绍和他一起回曹国去。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快心动了,可惜啊……”荀绍托腮轻笑:“没有酒的地方我才不去呢。”
曹敦懊恼地拍了一下手:“女将军也不早说,这下就是派人回曹国去拿酒也来不及啊。”
荀绍被他的实诚逗得哈哈大笑,正乐着,客曹官署派了人过来通禀,说是宫中下了旨意,要传曹敦明日早朝觐见。
曹敦原本是想要好好和荀绍聚一聚的,此时不得不早早告辞,回去准备。
平常私底下见面太随便,彼此都没把对方看官员看待,所以第二日早朝上,荀绍看到一本正经出现的曹敦和他那身花纹繁复艳丽的朝服,简直觉得他是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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