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隔绝千年,她也记得他这样的眼神,千言万语,最后总会化为沉寂与漠然。
守云忽然发觉她其实从未了解过克暮辽是怎样的一种人,他的表象是否真的就只是表象,又是否不仅仅是表象?
她坐在帝江的背上,隔着中间混战的士兵与他对视,直到浓郁的血腥味飘过鼻尖,惨厉的尖叫哀嚎呼啸过耳际,战事已快分出胜负之时,她一拍帝江,忽如离弦之箭一般朝他冲了过去。
狄光发现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到帝江火红的身影划过眼前,几个起落便跃至柔然军队之前。
守云趁着帝江抬爪之际从旁边一个吓傻了的柔然士兵手上夺过长矛,矫捷的一转身,送了出去,直刺克暮辽。
一切来得太过迅速,所有人都怔住,而克暮辽却毫无动作,直到守云的长矛刺入他的右肩,他才闷哼了一声,晃了晃身子从马上摔落。
柔然士兵一阵慌乱的后退。
守云本想就此杀了
35、离殇 ...
他,可最后只是用矛指着他朝后方同样怔愕的天朝士兵喊了一句:“带回去!”
她说过她不会原谅他,若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他。
※
天阴沉沉的可怕,偏偏气候又闷热的叫人难受。
守云掀了帘子进帐,只见克暮辽无力的瘫坐在墙角,浑身如同浸在了水里,衣裳都变成了深色。
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汩汩的流着血,跟汗水混在一起,散发出让人厌恶的气味。听到响动,他微微抬头,凌乱的头发后露出一双若隐若现的眼睛。
“阿妩,你来了?”
守云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你可曾想过自己会有这天?”
他忽然笑出声来,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我只是想过这个国家会被毁掉,但是从未想过会跟你变成如今的模样。”
“哼……”守云冷笑,“难不成你还在有什么别的念想?别忘了是谁把我推到了如今这一步!”
“是我,可这并非是我的本意。”失血过多让他开始意识涣散,眼前的人也渐渐模糊,“我本还打算报仇之后与你重修旧好,但是经过这么多事才知道你心智坚韧已到了难以撼动的地步,恐怕我死十次也难换你回头了……”说到这里,他开始扯着嘴角苦笑。
“重归于好?”守云简直要笑出泪来,“你凭什么值得我与你重归于好?从头到尾你有过一次真心实意么?”
克暮辽怔忪片刻,点了点头,“也是,当初我自己也是这般想的,可是直到我的意识替我做出选择……”
他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抬手缓缓拨开额前头发,“阿妩,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那张脸缓缓呈现在她眼前,守云双眼蓦地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半晌才呢喃出声:“泉洲……”
“不,我是克暮辽。”明明是泉洲的脸,可是神情,眼神,没有一处是过去的泉洲。
说完这句话,他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吸气,脸色苍白如纸。
守云这才意识到他的伤有多重,她还有许多问题要问,绝对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一念至此,她赶忙从衣襟上扯下一块布条替他包扎,沾了一手的鲜血,温热却叫人莫名的心惊。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不准死!”守云狠狠地瞪着他怒吼。
“你想知道什么?”他回答的近乎梦呓。
“一切,一切经过!”
“经过便是……我想将你从狄光手中抢回来,可惜你已经随他走了,我又想将你追回头,却又被施了咒睡了过去……”克暮辽忽然笑了起来,“然后等我再醒过来,已经在你身边很久了,只不过……你叫我泉洲。”
守云的手抖了抖,没有说话。
“我挂念我的弟弟,所以将他埋在心底
35、离殇 ...
最深处,最终寄居他人体内,便用自己那点意识化作了他……”
“我挂念你,知道你憎恶克暮辽,便戒去了他所有的喜好,不吃牛肉,大口饮酒……”
“如若我一直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可以忘记过去,让那些怨愤都留在克暮辽的身体里,可是被抓回去后我又被催醒了过去的记忆……”
“如今这结果也好,总算可以摆脱那个疯子了……至少最后是和你在一起……”
他伸手搭上守云的肩头,冰凉一片,“阿妩,纵使我自己也不承认对你动过真心,无奈我的意识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你又何尝明白……”
你不明白,你不曾体会过满门尽灭的伤痛,那不比你失去一个国家的痛苦来的少。
你也不曾体会过血脉至亲天涯永隔的悲伤,只是悲凉于自己姐妹间的手足相残。
你不知道我送你入如意坊时的心情,亦难以得知我曾无数次悄悄破坏四公主谋害你的阴谋……
你只道我的背叛让你伤心蚀骨,又何尝知晓我寻你不见的彷徨。
不是不愿执你之手,只是你我都太执着。
一步错了便难以回头了,那便……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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