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上回那趟江南之行,查的便是这笔银子失踪的事qíng,回来后也没什么动静,原来内中另有隐qíng。
莫怪他今天几次想在皇帝面前说话,都被皇帝喝止,谁不知道皇帝极为仰仗当朝国舅爷,而且成心偏袒,杨崇显在朝中又势力极大,根深叶茂,想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旭琉这些天日夜辛劳,大概就是为此事发愁吧。上的折子肯定被人压住了,百般无奈下出此下策,想借祝寿之名向父皇揭发此事,却不想连皇帝都是站在国舅那边的……莫怪他会在宴上露出那样痛苦的表qíng,也莫怪他连睡着了都愁眉不展。
太子啊太子,你生xing刚直,不喜欢任何虚伪,可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律本就虚假浮华,你是太子,得到的自由和权利最多,因此可以最大程度的任xing,而其他人,根本不可能。
你以为当场揭穿国舅,皇上就会如你所愿将他贬职流放?错,即使皇上不顾虑亲戚之qíng、君臣之仪、皇室之尊,也会顾虑他在朝中的势力影响,没有十足把握,怎能打糙惊蛇?皇帝制止你,也是无可奈何的啊!
钱明珠心中暗暗叹气,见一旁架上挂着几件外套,便取下一件来轻轻为他披上。
刚转身想离开,手就被人拉住了。
她转头,看见旭琉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眼神复杂,象有很多话要说。
“我……”钱明珠咬着下唇,莞尔道,“我好象又喝醉了……”
旭琉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起来,唇角轻扬间也露出了几分笑意:“这是你第一次没在我面前自称‘臣妾’。”
钱明珠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脸突然就红了,再开口时便不自然了起来:“我……打搅到殿下休息了,我这就回去。”
旭琉拉住她的那只手上加大了力度。
“殿下——”
旭琉将她拉到身前,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道:“明珠,谢谢你。”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可以那么动听和充满感qíng。一时间心中忐忑,越发扭捏了起来。
“殿下指的是寿礼之事?那是明珠应该做的。做晚辈的讨长辈欢心,天经地义。”
“不,不只今晚,还有一些……”
钱明珠抬起眼睛,然而旭琉却不再说下去了。他将桌上的折子朝她这边移了移,说道:“给我点意见吧。”
钱明珠惊愕的睁大了眼睛,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竟会这般客客气气、认认真真的询问她的意见,没有厌恶,没有戒备,没有怀疑,很虚心求教的表qíng,让她觉得震撼,以及迷离。
“殿下,古训有云:女子不得gān预朝政。”
旭琉这次没有如以往一般每当她用礼教传统来搪塞时就会露出鄙拟的表qíng,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声音沉沉:“帮帮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心底里某根弦就那样被拨动了,钱明珠发现当他用这样尊敬和诚恳的声音对她说话时她就无法拒绝。
这是种危险的预兆,然而她逃不掉,也……不舍得逃。
“殿下,百年大树,根深蒂固,若不能连根拔起,势必后患无穷。”钱明珠取过他手中的笔,在折子上边写边说出了自己的主张和建议,当她把所有的问题都问过,都考虑到后,低头沉思了许久。
她那么专注,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旭琉把自己的椅子空出一半来拉着她坐下,两人相偎在一起,他自身后环住她的腰,姿势亲密而且暧昧。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钱明珠终于抬头,缓缓道:“短时间内要除掉他,起码在皇后的有生之年,这决不可能,我们只能静等良机。而目前所要做的,是尽快bī他吐出那笔筑堤之款,赶紧重修堤坝,以保两岸百姓安全。所以……”她说出了她的计划。
旭琉边听边点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赞道:“很不错的计划,我们的胜算很大。”
“我们有七成胜算,另外三成,一成在皇后身上,一成在国舅那,还有一成——”钱明珠指了指天,嫣然道,“成事在天,要看老天肯不肯相助了!”
“老天会帮我们的,你不是曾经说过,天佑我朝?天会佑我朝的。”旭琉的眼睛亮晶晶的,象最最剔透的宝石。
钱明珠心中一动,接下去当她发现自己与他挨的那么近,两人的姿势很亲密时,更加吓的跳了起来,连忙退开三步,一张俏脸刷的红了。
旭琉眼中的笑意更浓,道:“你知道吗?这么久以来,你只有这一刻最正常,象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会羞涩、会脸红、会不知所措。”
“殿下的意思是?”
“你以前太老练,太镇定,也太……圆滑。”
钱明珠咬住了下唇,过了半天才问道:“那么殿下……你为什么会信任这样老练镇定和圆滑的我呢?”
旭琉伸出手,将她鬓边散乱的秀发重新抿回耳后,手指不停,沿着她的脸下滑,脖子,肩膀,胳膊,最后握住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他将她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意识到他想gān什么,钱明珠不禁颤抖的抓住了他的衣服,心中一个声音说阻止他,快阻止他,另一个声音反驳说不,你不能拒绝他,他是你的丈夫,他碰你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有一个声音夹杂在拒绝与接受之间,笑得好生邪气:“如果老要这么理智死板,钱明珠,你不觉得累吗?”
对哦,她今夜是喝醉了的,醉酒的人不必清醒,不必顾虑那么多,放纵吧,又如何?
一念至此,她就松开了手,转为环上旭琉的脖子,将脸藏在他怀中。
她是他的妻子啊。
此时此刻,她什么都不要想。
第八章
听说德妃昨晚砸碎了一对翡翠麒麟。
那原本是她特意为皇上准备的寿礼,但还没来的及献出来,就被钱明珠那幅惊世地毯抢尽了所有风头,于是她在自相形秽下又把它带回了东宫。
本来也就那么算了的,但在得知太子妃醉酒,由太子亲自抱着回东宫,并在太子书房留宿下来的消息后,德妃惨白着脸,再也捱耐不住,将那对麒麟往墙上狠狠一掷,砸个粉碎。
她砸碎的不只是那对麒麟,也不只是她的心,还有一直以来太子妃不受宠于太子的流言。
东宫所有的人都知道,自那一天起,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太子妃几乎每天晚上都待在太子的书房里,陪太子读书做事。两人的举止也许并不像恋人一般亲昵,但是一抬眉、一转眸间,自有份与他人不同的温柔。在一旁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看来,太子妃那边的心态也许还不好捉摸,但太子这边显然是qíng意绵绵。
听到这些在下人中传来传去的流言蜚语,钱明珠只是笑笑,即不承认也不解释。然而心中由衷的庆幸——其实一切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那夜在太子书房留宿,第二天醒来时不是不窘迫的,很多顾虑就那样随着天色的明亮席卷而来,但旭琉用他的体贴关怀冲淡了那份尴尬。在发觉他对自己变得敬重与怜惜时,心防就一点点的被柔化了,不管如何,他们是夫妻哪,是要一辈子相守的人啊。
身体起了变化的同时,心也跟着变了,对旭琉,由原先的从不期待到怨恨,从怨恨到畏惧,从畏惧到逃离,再由逃离到靠近,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他们还是成了一对模范夫妻。
世事的安排,真有它不可解释的深意呢。
在感qíng开始升温的同时,她所拟定的计划也开始紧锣密鼓的展开了。
其实也并不复杂,只是稍加运用一下舆论压力,先由沐阳殿的学子聚会开始,对筑坝银两亏空一事进行了探讨评论,消息一传开去,整个社会起了巨大的反应,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都可听见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这是第一步,让国舅预感到危机。
接下去,动用亲qíng打动皇后,由她出面暗示兄长为人应该适可而止,不能贪得无厌。这是第二步,让国舅感觉到压力。
再来派人暗中查访搜罗实际证据,每多一份证据,就等于手中的资本丰厚了一分。这是第三步,让国舅发觉自己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天衣无fèng,留了好多破绽和把柄在外头。
最后一步,就是顺水推舟,在形势对国舅极为不利的qíng况下,由太子发起募款,要求朝廷官员人人出资,帮助huáng河两岸做好防洪修堤工作,而其实真正的矛头所向,当然就是国舅杨崇显。
这其中还有段小cha曲,在夏季围场狩猎比赛时,旭琉与国舅正好对席而坐,国舅指着白队队长道:“才开始半个时辰,就已猎得那么多猎物,看来今年这头名又是非秦龙莫属啊,算起来,他已经连续三年夺得第一了吧?”
群臣在旁边连忙应声附和,都为秦龙叫好。旭琉却是微微一笑道:“满则损,盈则缺。他连冠三界,好运气想必是该到头了。”
国舅脸色顿时一变,这段时间内太子处处针对他,早已积了他一肚子火,听到这话便道:“秦龙乃吾国第一神箭手,我对他很有信心,其他人跟他实力相差太远,今年他肯定也能拿到第一。”
旭琉悠然道:“舅舅可有意与外甥赌一把?”
国舅挑眉:“怎么个赌法?”
“很简单,你我各押一人,最后谁押的那人夺得冠军,谁便赢了。若是两人都没押中,那就打成平手。”
“赌注?”
“各要对方做一件事,此事不违常理道德即可,其他不限,如何?”
国舅被激,一拍桌子道:“好,我选秦龙,你选谁?”
旭琉的手指向一名青队队员道:“他。”
众人一见那人又瘦又小,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生的比女子还娇弱,当下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就那么个娘娘腔小白脸,能赢得了第一勇士?个头还不及秦龙肩膀高呢!
然而比赛到一半时,大家就都笑不出来了。
那名青队队员身形灵巧的不可思议,马术jīng奇自是不在话下,而且他根本就不用弓箭,手中白光一扬,围场里的猎物就倒下去了大片。最后比赛完结一统计,他打到的猎物足足比秦龙多了三倍有余。
国舅看到这个结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但在各位大臣面前打的赌,怎么也不好耍赖,只好沉着一张包公脸道:“你赢了,你要我做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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