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穿的还是大襟衣,但叫这皮鞋的跟一衬,显得特精神。
“哟,三妹可是舍得,这皮鞋得几块钱吧。”茶档的翠婶跟麻家的麻婶嘀咕。
“这女儿家,有两个钱,这时不打扮,难不成等到我们这样人老珠黄的时候才打扮,那叫作妖喽。”麻婶维护着自家外甥女。
“那倒是的。”翠婶笑笑说。
“维武是大人了,他里有数的。”卞维文停下脚步,回头跟麻三妹笑笑说。
“那是我多嘴了,卞先生莫怪。”麻三妹看出卞先生竟是不管卞老二打架这事情,心里却是有些奇怪,这场架只怕是另有内情。
“不怪。”卞先生点头,一边老潢从圆门洞那里溜溜达达的过来。看到卞维文,重重的咳了一声,然后从他那皱皱巴的土布棉袄里摸出两张电影票递给卞维文:“维武昨天塞给我的,帮三妹买的,你给三妹。”
老潢故意的,麻三妹在面前,他不递给麻三妹,偏递给卞维文,让他给麻三妹。
卞维文叹口气接过,转手递给了麻三妹。
“呀,维武真是有心了,我前儿个就是提了一嘴,维武就给我买了,卞先生这些日子只怕也听作坊里的人说了吧,这默剧好笑死了,两个人骑着自行车,一个从工厂里出来,一个要进工厂,互相让来让去的,却反而撞作了堆……”麻三妹捂着嘴笑,看了一下手里的电影票又说:“是两张呀,我一个人哪里用得上两张,要不,卞先生一起去看吧,我请卞先生,平日在作坊里也多得卞先生照应,这年底了算是感谢卞先生,卞先生莫要拒绝了。”
卞维文笑笑,心里却叹气,真要说照顾,是东家大小姐才对,若没有东家大小姐的照应,三妹便是有那一手技术,想要做到作坊大师傅的位置也不容易的。
大小姐是惜才,也记恩,所以一路扶持着麻三妹走到今天的地位,只这些麻三妹却是看不到的。
“不了……”卞维文正要拒绝,别的不说,电影院里黑灯瞎火的,麻三妹是寡妇人家,跟他一个单身男子在一起看电影,到时难免瓜田李下,容易招惹非议,于麻三妹的名声不好。
麻三妹这时却觑了觑老潢。
“去喽,去喽,我这也留了一张电影票呢,老潢我也是没见识过这洋玩意的,到时一起去。”老潢在一边挥挥手,一副帮着做了决定的样子。
“老潢……”卞维文一脸不赞同,老潢的心思他清楚呢,但这样真不合适。
“哟,果然是满清破落户,不入人的眼了啊,当年是哪一个一身湿淋淋的,手里牵一个,怀中抱一个蹲在我家门口的……哟,转眼就忘了,如今,我这老了,想找人陪着看影戏也没人理会了,恩义两字也是狗屎。”老潢阴阳怪气的说。
卞维文苦笑,这叫他如何拒绝。
“卞先生要是为难,那三妹就不去了,卞先生陪老潢去吧。”麻三妹抿着嘴说。茶档上一些人就看好戏。
卞维文摸摸鼻子,话说到这份上不好再拒绝,再拒绝麻三妹那脸皮也就挂不住了。
“那行,吃过晚饭一起去吧。”卞维文唯有点头。
“那我吃了夜饭在永福门牌楼下等你们。”麻三妹一脸欢喜。
“嗯。”卞维文点点头。
“哟,卞先生这是跟三妹约会了呀……”翠婶儿在一边跟着瞎起哄,约会是最近上海最时髦的话。当然,这大体也是玩笑话,有老潢在,算不得什么的。
邓六一大早吃饱了烟泡,也跟着瞎起哄,在一边怪腔怪调的说:“哟,我说一大早的卞老二怎么对平五打三打四的,原来是为他大哥争风吃醋呀……”
这位才是架秧子起哄的。
周围一些年轻小伙便怪叫出声。
平五一大早被鸟屎淋身,又跟卞维武撕打一场,如今又看麻三妹跟卞先生在他眼皮底下眉来眼去的,还约着一起看影戏,又听得邓老六这话,再看麻三妹一脸欢喜的表情,那心里别提多憋屈。
用劲的挣脱卞维武的手,卞维武虽然有一身自小巷子里练出来的把式,但他昨天伤了肩膀,这会儿肩膀还肿着呢,自然拿不住平五,被他挣脱了去……
“哟,三妹呀,别昏头昏脑哟,以为人家真为你争风吃醋呀,这是我跟卞维武的私人恩怨,至于你边上那位,也不想想昨天为着虞记那位大小姐怎样的落力,你不要太一厢情愿……”平五冲着麻三妹撇嘴说。
“还嘴贱,还想找打是吧。”卞维武继续发狠。平五这回是太不地道了,将两头都卖了,孙头那里也丢了制造局的差事。
不过,孙头也放话出来了,过了年,平五若是还能呆在制造局,那他老孙就白在制造局混了十多年了。
“好了,维武,老三还等着吃早点呢,一会儿吃过早点,你那肩膀也叫李医生看看。”卞维文淡淡的阻止,卞维武这才罢了手。
麻三妹被平五说她一厢情愿,脸面也有些挂不住,不由回头反驳:“要你管,咸吃萝卜淡操心来着。”
“哼,我是为你好。”平五说着,愤愤的离开。
麻三妹这边想着,好奇的问:“维武跟平五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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