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妹的声音极大,引得周围人频频朝这边望,听到话的也不由的议论了起来。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先前麻三妹要跳槽,大家使不得说麻三妹是白眼狼,可这会儿,虞记桂花糕的师傅明明就是麻三妹,而虞记桂花糕得了南洋劝业会的优秀奖也是事实,报纸都登出来的,大小姐不准麻三妹拿优秀奖来宣传,在普通人眼里,这是有些过份的。
“虞记桂花糕是你亲手所做不错,得了南洋劝业会优秀奖也是事实,我引以为豪,但你离开了虞记,你做的桂花糕还能算是虞记桂花糕吗?既然不是,那你凭什么打南洋劝业会优秀奖的名头,虽然同样出自你手,但名不正则言不顺,是这个理吧?”虞景明一脸平静的反问。
麻三妹咬着牙,她哪里说得过虞景明,只是却不晓得如何反驳。
维文是文化人,他应该是晓得如何反驳的:“维文,你来评评理。”麻三妹咬咬牙,冲着人群里的卞维文说。
卞维文站在人群里盯着虞景明看了一眼,虞景明直视他的目光,坦坦荡荡。
卞维文便站在那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是笑笑,扯了扯麻三妹的袖子道:“三妹,我今天买了只猪脚,老潢说你卤的脚猪最合味口,你来帮我处理一下好哇?”
有些事体,到得一个层面,就要讲一定规则,虞记桂花糕是麻三妹做的不错,麻三妹做的这个虞记桂花糕是得了南洋劝业会的优秀奖也不错,可当初大小姐做事滴水不漏,当初得奖时登记的名称就是虞记桂花糕,那么离了虞记,麻三妹的桂花糕便是做的再好,也不能称为虞记桂花糕了,因此,麻三妹到了陶记后,那她坐在桂花糕自不能打南洋劝业会优秀奖的名头,这是其一。
其二,反过来,虞记亦是生死存亡之秋了,麻三妹的辞职带走了是虞记的一面旗,而这面旗落到别人手里便又成了对付虞记的一把刀,在商言商,东家大小姐这么做也在情理之中。因为这关系虞记的脸面。
这一点,麻三妹便是觉得再屈也得认。
更何况,大小姐一句话也说的对,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方面,卞维文没法评理,所以他只能左右他言。
麻三妹看着卞维文,脸色一片铁青,嘴唇紧抿着,维文那心里倒底还是向着虞景明。
想着,麻三妹更觉气愤,他用劲一甩卞维文的手,鼻子里冷哼一声:“老潢喜欢吃,你给他弄就好了,我没心情。”说完,麻三妹扭头就回到2号门里。关门的时候冲着长街上的虞景明说:“虞景明,你会有报应的。”说完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谁都晓得,虞景明刚刚接虞记的时候,提浆月饼还没有做出名气,撑起虞记名气的就是麻三妹做的桂花糕,一时间长街人面面厮觑,心中各有官司。
虞景明面沉如水。
卞维文动了动嘴皮子想要说什么,却终归一字也未说,最后叹了口气,却是冲着虞景明笑笑又转头冲着茶档上的老王头道:“王叔,有老酒不?”那猪脚只有他自己来烧了,过会儿正好给麻三妹,六叔这边端一碗。
“有哩。”老王头弯下腰,拿了一只青花碗,灶边一只五斗陶缸,里面是略有些浑浊的老酒。打了一碗酒,老王头递给卞维文。
卞维文端了酒回了后街。
其实在卞维文看来,大小姐这么做于麻三妹并无太大坏处。
麻三妹要换东家,只是新东家到底是要捧麻三妹这个人,还是仅仅想利用麻三妹的技术以及虞记桂花糕在南洋劝业会上拿到的名头就两说了。
大小姐霸道是霸道了一点,但她的话却是先一步将后一种可能给堵死了。
一个字号立一个品牌,就象虞记立了虞记桂花糕一样,离开了麻三妹,虞记桂花糕依然是虞记桂花糕,依然是得了南洋劝业奖的那个。
如果虞景明不把后一种堵死,有样学样,麻三妹的新东家自然就要借着南洋劝业会优秀奖的名头给自家的桂花糕再立一个品牌,而一但新东家的桂花糕品牌立了起来,那换师傅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
到那时,麻三妹说不得就成了过了河就要被拆的桥。
而如今,不能借着虞记桂花糕南洋劝业会优秀奖的名头,新的东家就只能抬起麻三妹来做招牌,得南洋劝业会优秀奖的是虞记桂花糕,但当时得奖的虞记桂花糕是出自麻三妹之手,这点任谁都否认不了。如此,新的东西家立的品牌就是麻三妹这个人了,而一但把麻三妹这个品牌立起来,再要想换师傅,那就是自砸招牌,只要是生意人,没谁会干这种蠢事……这样麻三妹就有了保障了。
只可惜能看明白这些的没有几个,这世间,终是知音难觅……
虞景明依然站在长街上。
空气中有沉年老酒那特有的甜香,当年父亲在世时,也常常在老王头这里打酒。如今酒似乎还是那个味儿。
“王伯,给我打一碗。”虞景明也冲着老王头道,老王头用一个瓷缸给虞景明打了一缸。白色的瓷缸掉了一些瓷,显得瓷缸里的酒色不那么均匀,却更有一种流光之感。
虞景明深吸一口那酒味,头有点沉,人人都说报应,那她就且看看自己的报应吧,它会怎么样就怎么样。
风霜雨雪,四季更迭,爱怎么就怎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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