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初夏,上海这几日都是阴雨,永福门这边就更显得阴暗潮湿,家里物什都有一股子霉味,梅雨时节还未至,这天气就已经有些黏腻的烦人,让人的心不由多了一丝浮燥。
“卖报,卖报,城北械斗,三人受伤,警察厅出动了上百军警,老城墙拆除工程被迫停工。”
午时刚过,就有卖报的小童从永福门穿梭而过,手里挥着报纸叫卖。
永福门今天热闹的很,今天是戴家戴谦和邓家的邓香香成亲的日子,戴邓两家也是下了血本,在永福门开了流水席面,七八张枣木四方桌,就摆在巷子当中,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哟,城北的壕沟租户这是闹起来了呀?”几个吃着喜酒的闲汉忙要了一张报纸看了起来,这回事体闹的不小,竟是比当初老潢他们闹的还大。
“这样讲,老城墙又拆不成了?”有人咋舌的问,这老城墙的拆除真是一波三拆。
“这谁晓得呀,看着吧,如今的事体,走马观花,一天一个样。”老罗咧着嘴坐在老王头的茶档,边喝着茶边讲。
众人也咧嘴,如今可不就是这样嘛。
红梅这会儿就坐在虞景明的办公室里,手里同样拿着报纸,上面也是城北械斗的事体。
“这事体背后是荣兴在支持,这回械斗的人里面就有荣兴商团的人,而荣兴此举就是要搅乱整个局面,然后剑指城西,翁冒请人打听来的消息,法租界那边想把租界护展到老城墙这一带,拿到护城河的筑路权,到时路两边再建商铺,将会是一处非常繁华的商业带。只是路两边的商业带必然要侵占永福门的街区,我听讲,荣兴的计划书里面,就有对永福门折迁这一项,而这应该就是荣兴打的算盘,借着折迁,吞下永福门。”红梅讲。翁冒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跑,如今革命当政,沪军都督府里自有不少相熟的人,一些隐密的消息着实打听出不少。
虞景明点点头,面色是有些沉的。
荣伟堂一直盯着永福门,而法租界一向借着筑路护充租界地盘,二者一合,倒是又让荣伟堂对永福门起了想法。
只不过,法租界也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所以荣兴才施了手段,借着壕沟租户搅乱老城墙这局面,城北一乱,城南城西的壕沟租户就会跟着,而如今,法租界的公路已经修到了护城河不远,到时自可借着怕动荡危及法租界为由先行占领护城河,然后再借着建立商铺为由插手永福门,永福门这边,两条街面,看着复杂,但业主只有虞记一个,其它都是租户,到时只要把租户安置好,虞记这边只怕是孤掌难鸣,这都是荣伟堂的如意算盘。
“现在就看李总长顶不顶得住城北壕沟租户这一波功势。”红梅又有些担心的讲。
虞景明抿着唇走到窗边,对于李总长,她是有信心的,但主是要政府现在不安定,这就是变数。
窗外,卞维文腋下夹着两本册子,从园门洞过来,穿过巷子,走到虞记大院的水龙头边,就碰上从虞记出来的李老掌柜,然后两人就拢着袖子站在那里说话。讲的自然也是这老城墙到底拆不拆得了的事体。
“拆肯定是要拆的,不讲李总长为了这事体花了多少心血,就讲如今沪军都督府当政,这刚推出的新政,又明摆着是有利百姓和经济的,若是不能执行下去,那以后沪军都督府还如何施政,但怕就怕在政局变幻,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道理。”卞维文讲。
这位跟虞景明又想到一块儿去了,虞景明站在窗边,便勾了勾唇,浅浅的笑,眉目弯弯。
红梅看到虞景明的神色,有些好奇,便也朝窗外张望了一下,便看到了卞维文,便笑了讲,是卞先生呀。虞景明便也笑笑。
红梅便有一种感觉,以前她觉得李公子配大小姐,如今似乎卞先生更配大小姐,两人眉目间的那股子疏朗太契和了。
这时又一阵鞭炮声传来,然后就听麻油婆尖着声音打招呼:“哟,荣经理来了呀,快席上坐。”
荣伟堂进永福门了,手里提着礼物,递给迎面过来的麻油婆。
“哟,荣经理客气,快坐,上酒。”麻油婆两眼笑的眯成一条线,又朝着戴家招呼:“戴谦,荣经理过来了,快来敬酒。”
一身新郎装的戴谦就端着酒过来敬了荣伟堂一杯,荣伟堂吃了酒,又吃了两口菜,就站起身来讲:“告辞,我先去一下虞宅。”
看着荣伟堂进了虞宅,戴娘子才端了一盘菜过来,放在桌上,又冲着麻油婆呶呶嘴:“这是你家下帖子的呀……”因着戴寿松的事体,戴娘子也是怪荣家落井下石的,因此这回戴谦成亲,便没给荣伟堂下帖子。
“没,你家没下,我家邓六虽然在荣兴当差,但也是小喽喽一个,也不好给荣经理下帖子呀,不过邓六没脸没皮的,昨天在西门口碰到荣伟堂,就提了一嘴,请他有空来吃杯喜酒,没想荣经理倒真是赏脸,还备了礼……”麻油婆一脸得意。
“只怕也是顺带,没看荣经理是要去虞家吗,正碰上戴谦和邓香香的事体,不好当不见的吧……”边上钱六婶讲。
麻油婆脸皮就有些悻悻。
麻三妹正坐在桌上吃席面,这时也探个头过来讲:“哟,荣伟堂一个人来虞家呀,怎么没叫上虞淑华一起过来,这是要跟虞家摊牌呀?我听讲董婆死后,虞淑华一直住在虞园,还病了好大一场,荣家没有一个人过问,虞二奶奶气的没少编排荣家,却也没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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