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一切都很难,所以你接受了我,因为我得来容易?”
大夫吩咐过孕妇不可在热水中泡太久,陆南生谨遵医嘱,这就上前把人从木桶中捞了出来,裹上棉巾,搬到了榻上。
“得之易亦失之易。你虽然来得容易,但说不定哪天就会被别人抢去,我可不敢怠慢你。”离容用食指轻点了下陆南生的鼻尖,但陆南生好像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那你呢,你会被人抢去吗?”这话可真不像自信果敢的陆公子能问出口的。
他也许可以做到很多事情,但他终究是个人,分身乏术。当国与家不能兼顾的时候,当千万人的家园与一个人的幸福被摆在天平两端,他……不能允许自己因私废公。
他不能因私废公,但多的是愿意因私废公、抛弃江山的主,比如高衍这种人,亦正亦邪。
离容摸摸肚子,低头道:“你听,你爸犯傻了。”
她想,她难道不是只煮熟的鸭子么?可陆南生却还不依不挠地等她正面回答。
“我都有身孕了,你还担这没用的心?”
“你……你干娘生了四个儿子,结果如何?”
“那、那是因为——”离容结巴了,突然脑筋一转,她反问道,“如果我问你,你会喜欢我一辈子吗,你答不答得出来?”
谁知陆南生却道:“一辈子这么短,我有什么答不出的?我这辈子就是你了,你也不许有别的心思。”
离容认为感情的事无法一劳永逸,要靠每一天的相处来维护。人心会不会变,该不该变,都不是一时能说了算的。她可以反驳,却不想反驳。因为陆南生的话虽无理但甜蜜,所以她笑着点了点头。
陆南生吻在离容唇上,哑声道:“不准敷衍我……做给我看……”
话音刚落,离容便觉身上一凉,原来是那裹住自己的棉布忽被掀开,紧接着温热的血肉之躯贴了上来,又消除了所有的寒意。
……
冬日的长江平静如练,一弯下弦月挂在青空。崔夫人坐在甲板上,眼神如雾。卢洵悄悄走到了她身后。
“师兄,你觉得陆南生怎么样?”崔夫人只在没有旁人时才会这样称呼卢洵——他们曾是金阳城外深山道观中的师兄“弟”,“你知道,我看男人的眼光不佳。”
“呵,你放心,强过高章百倍。”卢洵捋着络腮胡笑道。
两人独处反而没有暧昧的气氛,一瞬间好像回到了那年的深山中。还未觉出男女之别的弟子们有时也这样夜游取乐。某人高呼:“我们来玩联句吧!”才思敏捷的崔道真便喊出了第一句:“夜松偃仰如醉!”……嬉笑声犹在耳畔,但不觉已过去恁多春秋。
☆、履霜坚冰至
腊月初八,长安失守的消息跟高衍一起到了广陵。
婚礼提前一日举行,过程十分匆促。还未入洞房,陆南生就把一身新郎官的红衣扒了,只来得及重重搂了一把新娘,便跨上乌骊,在暮色中打马西去。
离容伫立良久,直到天色昏黑,再也看不见一粒飞马的扬尘,才转过身来,面朝被红绸装点得颇为喜庆的军帐。
不远处笙歌未散,季伯卿,万弗萱,还有趁机豪饮的将士都没有察觉到陆公子已不在军中。
只有离容知道,他心里有多急。
她知道陆南生心急如焚,所以她主动拒绝了他将她送到临海郡的提议,提前放他走了。
私心希望他安安分分地呆在自己身边,什么危险的地方都别去。但如果他真这样做,那他还是她倾慕的那个人吗?
宾客的谈笑声被风声掩没,离容突然觉得这夜其实很安宁。她希望有朝一日,天下人都能享受这样安宁的夜。
提步迈入帐中,披散长发,解衣欲寝之际,却见角落里的一个红衣女人快步走来——
哟,差点忘了这个人!
说来这人也是奇怪,陆南生明确表示过不要什么陪嫁丫头,崔夫人也说她并未准备,但在前堂三拜之后,她就半途冒了出来,还身穿喜服。搀着她的媒婆非说她是媵。
陆南生来不及处理这事就走了,离容更不知如何应对,但当自称媵妾的女人走到她跟前,与她在烛光中四目相对时,离容方觉事情的诡异超出了她的预想。
“啊!——”
一声惊呼的尾音因抵在腹上的霜刃而被恐惧牢牢压住了。
“姐姐莫怕,我只是需在你这里躲上一阵子。”
这嗓音听着是个刚刚变声的少年。
离容强作镇定,轻声应道:“是,殿下。”
萧旻调皮的神色隐去,警惕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妾身从前在高家三郎的府上做事,见过殿下。殿下大概不记得妾。”离容回答,“殿下喜欢吃杏蒲糖。”
从前萧旻上高衍家串门的次数不多,自然没留意过他府上的厨娘。
“临危不乱,难怪表兄说你可以罩着我。”
萧旻话音未落,高衍便走了进来。
“旻儿,不许胡闹。”高衍沉声道。
萧旻好像听到主人训斥的小兽一样迅速收拢利爪,用萧氏子孙独有的凤眼朝离容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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