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弗萱边说边比划,先做出一个“双手奉上”的动作,又做出一个抱娃娃的动作——意思是抱美人。
“能说这么多屁话,看来你真是没事了。”季伯卿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碗,起身欲走。
“我没事了!唉!本想去红梅山做个内应,到时也混个什么参军当当,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看来我没这命。”万弗萱端起汤碗喝干净最后一滴,然后掀开被子下床,对走到门口的季伯卿说,“你放心,我不给你添乱了,我想爹,想离容,想金陵城的好吃的,我要回家!回家后,给你寄些金银珠宝过来的。我看你两袖清风的,资助你一点聘礼吧。哼,大恩人。……”
嘴上说着“大恩人”,语气却是咬牙切齿的。
季伯卿听说她要回江东,刚要卖出门槛的步子一僵。他转身道:“你先别回去。”
万弗萱睁大眼睛问:“为什么?仗不是打完了吗?”
季伯卿神色有些不自然,回道:“我见到离容了,她说你回去就得……就得嫁给那个姓谢的。”
万弗萱叹了口气,朝气勃勃的两肩耷拉下去,呈现出一副颓丧人儿的模样:“唉……无所谓了。嫁就嫁吧,我逃累了,认命了,总不能一直在外头漂着吧……我都做了两回牢了!”
季伯卿一听,大为光火,但又不知该怎么发这火,只能说:“你!——你还欠我东西!”
“欠什么?”万弗萱觉得莫名其妙,“就喝你几口破汤,你也要跟我算啊!?”
“就那个破布包。”季伯卿在腰间比划了下,“去红梅山救你的时候弄丢了,你赔我一个。做好了才准走!”
季伯卿说得脸红,万弗萱听着也脸红了。
万弗萱不敢确定季伯卿是什么意思,侧身想绕开季伯卿,像螃蟹似地朝外移去,边说:“那我去街上给你买一个……”
季伯卿赶紧拦住她,却不敢与她对视,眼神飘忽地说:“我丢的那个是你做的,赔也需赔、赔一个你做的。”
万弗萱反问:“你不是嫌我做得丑吗!”
季伯卿理直气壮地说:“你虽然绣工拙劣,但选的料子好,街上买不到。再说了,里面不是有平安符吗?街上买的又没有平安符。我这样经常打仗的人,带那个玩意在身边,倒也安心。”
万弗萱莞尔一笑,凑近季伯卿,指着他的脸说:“赔就赔嘛,做就做嘛,留就留嘛,你脸红什么。”
季伯卿退了一步,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我想做什么官,自我我的办法,不必给人当女婿!”
说罢,他转过身,往外走了两步,但还是不放心,折回来问:“你听明白没?!”
万弗萱一愣,点点头又摇摇头。
季伯卿被万弗萱蠢到气结,最后只得下命令:“反正你先别走就是了!还有……聘礼我出得起!……”
高义率军回京,还没到江州时,便接到军报,说北方蝗灾,农民歉收,如今关陇地区到处是风起云涌的义军。
与此同时,在东边的阳蛟山中,一个探子喘着粗气爬到青霜堡最高层,又急匆匆步入用于了望的角楼。
他把一小块折得跟豆腐似的纸条递给邢量远。
邢量远扫了一眼当中情报,没有吭声,只是抬头望向远处一片黑压压的蝗云。
半晌后,他说:“料到高义会为立威出征,没料到一个暖冬引发了蝗灾,呵。”
跟关中一样,阳蛟山一带散种的庄稼也遭了殃。坞堡内刚刚被邢量远招抚的数万流民,即将面临无粮可吃的窘况。
邢量远对此不算太忧心。
他早就想好了一条退路。
☆、一点烟火气
不打仗的时候,刺史府是个很有烟火气的地方。
萧馥以此为家,把原来的小厨房扩建了两倍。一天之中有大半时候,路人经过刺史府,都能闻见饭菜香。
君子寡欲,萧馥在吃的方面如此看重,当然说不上是一件多好的事。不过好的地方在于,他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费钱的爱好了。
也不过是多蒸几个螃蟹,多吃几颗鸡蛋,扬州百姓供得起。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循着早饭的香气从卧房走出来,迎面是刚进院子的夫人崔道雅。
二人在院子中心处相汇,萧馥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嘴里却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令姊的口风,你探出了几分?”
“一分都没有。”崔道雅笑答,“姐姐到底是姐姐。”
萧馥伸了个懒腰,对院门前的下人挥挥手,叫他们退下。接着问:“我不明白,令姊真有那么神通广大么?她南来此地,也就只能依附兄长。你大哥都同意了,她若反对,又有什么要紧?”
“我大哥,呵呵……”崔道雅笑出一脸涟漪,旁人从远处看,以为是夫妻俩正在拉家常说笑话,“我大哥有为官的经验,有百姓的爱戴,有一身正气,就是缺少手段。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开仓赈济这芝麻点大的小事就贬了官。唉……我们兄妹四人里,真正能掐会算的,只有我姐。”
崔道雅见萧馥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接着说:“你别不相信,别以为她落难流离至此,就必须仰仗他人。我想很多事情早在她预料之中,她是有备而来的。就算她现在什么都不做,早前她落的棋子,也足够让你功败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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