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我‘少爷’,我让你去江里跪着。”高衍用筷子指指窗外,“什么身份的人就该做什么事。从前你是府里的下人,现在你是母亲正式认的女儿,你要知道这种分别。”
离容皱着眉点点头,低声叫了一句:“三哥。”
高衍满意地笑了。就在离容以为他不会告诉自己那天晚上对话的内容时,高衍又开口了:“我跟他说,我喜欢你。”
“咳咳咳咳!——”离容惊得两粒饭呛进气管,狂咳了一阵才缓过来。
虽然这个可能性她也不是完全没想到过,但此刻听高衍从嘴里说出来,她还是觉得犹如天方夜谭。
“我骗他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高衍语气中满是嘲讽。
“哦哦……”离容喝了口水,问,“你干嘛捉弄他?”
“我捉弄他?我是为他好。”高衍笑着说,“我问你,你们两个人,是谁先表明心迹的?你这么胆小,我猜应该是他吧?”
离容没敢看高衍,眼睫低垂,双手捧着饭碗点点头。
高衍继续说:“那是不是他一说喜欢你,你就决定生死相随了?”
离容脸涨得通红,也不知高衍怎么就能看穿自己的心思,又点点头。
“太容易了。”高衍说,“你太便宜他了。得到得这么容易,他将来不知珍惜怎么办?”
离容小声说:“我……没想那么多。”
“蠢货。”高衍批评道,“你对男人毫无了解,也敢学别人私定终身?”
离容一双明亮的眼睛忽闪忽闪,她还是没懂高衍在说什么屁话。
“还好我帮你补救了一下。”高衍向眼前人邀功道,“有我这个劲敌在边上虎视眈眈,他才不敢不对你忠贞不二,明白了吗?”
离容扒拉了两口饭,也不知该不该向眼前人道谢。虽然高衍一副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但她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给陆南生树立什么威胁,只想一股脑儿地相信他。
好笑的是高衍居然有这份心。
“多谢三哥。”离容笑着往高衍碗里夹了一块肉,“三哥,你打算去京城呆多久?你把嫂子和利儿留在建康,不会很想他们吗?”
想张唯文?高衍压根就没想到这个问题。他无所谓地笑了两声,道:“你嫂子是个能干人,没必要太惦记。她也不见得想我。”
这话听得离容心里冒了一阵冷气,她不敢再问高衍夫妻的事,但一时又找不到别的话题,只能埋头吃饭。
片刻过后,高衍忽然喊了一声:“离容。”
他语气中透着认真,让离容不能不洗耳恭听。
“有时候我觉得你跟母亲很像。”
离容怔怔地听着,觉得莫名其妙。崔夫人是大族嫡女,而自己则出身卑微。两个人的心气天差地远,怎么会有半分相像?
“其实你很倔强,是不是?从前我那样待你,你没吭过一声。因为你心中有别的天地,你不屑与我计较。”
听到这里,离容差点就点头了。
“你倔强又心软,跟母亲一样。当年父亲纳了小妾,母亲虽然不悦,但一个‘不’字都没说。她不能自降身份去跟那贱婢争宠,这是她的倔强。但是她又心软,她继续跟父亲住在一起。只要父亲稍有温言软语,她便会笑颜相迎。那时的她或许以为,人无完人,只要父亲心中有她,那么夫妻之情尤可挽留。”
高衍说的这些,离容并不知道。她那时太小了。
“她的倔强,使得她不愿为自己出头。她的心软,导致她一再受到伤害。我不希望你重复母亲的路。……陆南生是个不错的人,但他到底有多好,日子久了才能看清。我知道,你若受了委屈,会像母亲那样,若非倔强地撑着,便是卑微地等着。这样都不对。”
离容眼眶有些湿润,温顺地点点头。
高衍起身,最后说了一句:“平淡生活最磨人,你愿忍多久是你的自由,但别忘了,忍不住的时候,可以回娘家。”
☆、明知不可为
高衍一席话饱含柔情,柔情得离容想吐。
她送走高衍后,背靠着门板深出了口气。
可怕。
二人聊得并不多,但离容已经深刻地体会到,高衍确确实实不是她从前认识的那个直来直去的狷介侍郎了。
可怕。
他会揣摩人心,且做得不动声色。他句句话击中要害,若非离容此前对他有十几年的了解,恐怕这时她已经对他感激流涕、恨不得抱住他一诉衷肠了。
可怕。
他之前在长安都经历了什么?离容只知他被贬官,但不清楚贬官的具体缘由。她曾经猜过,大约是跟太子与先帝同日被害那件事情有关?
原本高衍的立场,离容心里是有数的。就算其他人都觉得高衍这人捉摸不定,离容也可以非常笃定地说,高衍反对高氏夺权。
这判断并不是因为高衍对她说过什么,而是来自她的观察。
从前伺候高衍读书的只有她一个人,在她面前,高衍不需要有任何伪装。离容眼看他读到谁的传记时扬眉,读到谁的行状时摇头,读到谁的学说时赞叹。年深日久,她当然对他的信念与原则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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