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二不再问了,考虑到他的理解力,赵儿办事的容错率一向很高,足以让他自由发挥。雨丝缠缠绵绵飘下,她忽然又开口:“这是你第一次拉不相干的人下水,是吧。”
“你有理由就行了。”
“他不吸毒,不碰赌,是宣义的纳税大户,跟宾云的糜烂扯不上关系。”
赵儿扭头,语气很轻,却如铁坚定。
“但他绝不无辜。”
傍晚避开街上几个耳目,赵儿独自去找王斤,侯二把伞留给她,她摆摆手拒了。
赵儿将王斤安置在洗头廊后院的作坊里,给人喂鸭子,见到他的时候,这位警局新秀已被鸭子糟蹋得不成人样,两条裤腿上全是翻飞的鸭毛,袖口还有几粒臭烘烘的鸭屎。
王斤尴尬地搓着袖子:“也没坐的地方……”
“不坐了,有消息给你。”
余哥即将押一批货,因为汣爷的事,没让赵儿插手。但这瞒不过她,到手后第一时间将几个地点与对应时间写给王斤:“带去市局!秘密上报局长,不要带给派你来的那个人,分局谁都不要信。再重复一遍,不要信沿途中任何人。”
王斤结巴:“为什么?”
“不是我狂妄,你这样的资质,被派来就是送死,谁提议批准你来的,谁嫌疑最大。”
王斤接的手都在颤抖:“你呢?你跟我一起走!”
赵儿竟然笑了:“我等你们来接我。”
廿九的天不大好,月亮起毛边,晕开在苍青的天上。
来伊饭店负一层车库西南角,侯二无声伏在方向盘上,借指示灯的微光盯着八号车位的黑色轿车。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指示灯映出一个男人的轮廓。侯二稍微直起身子,注视他走近那辆省号为“宣A”的车。
男人甩手敲了敲窗玻璃,隔了片刻,凑近车窗朝里看,发现司机不在里面,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直。
侯二转头,瞟了一眼副驾上手脚和嘴都绑满胶布的司机,迷药效果没过,静如死狗。
随即男人低骂了一句,拉了拉车门,竟能拉动,钥匙也没拔,他刚坐进去,远处引擎的轰鸣声渐近。
从出入口突然驶来两辆风尘仆仆的车,远光灯将地下车库映得明亮,同时,侯二发动引擎,倒挡,车身咆哮着往前扑,随即他狂打方向盘,伸脚急刹,一个漂移横在出入口处,他开的是饭店运送海鲜的中卡,体积巨大,趁势截断唯一的通道。
这个变故惊吓住一干人,从后视镜望去,后来的两辆车暴躁地刹住,车门弹开,如鱼张开了鳞,随即几个衣服塞得鼓囊囊的人警惕地下来靠近中卡。
借光瞥了一眼手表,指针过十分,侯二面无表情摁了开关,一把扛起昏迷的司机,开了面朝出入口的驾驶室门,从上方跃下,沿路狂奔。
五秒后,声波首先刺破人的耳膜,滔天巨焰升腾,中卡的后半截直接炸毁,铁壳乱飞,司机在侯二身后扛了一波,胸侧软塌塌陷下去。
侯二没停,一直跑到事先挑好的小巷,穿过时听见后方传来警笛疯狂呼啸,埋伏在饭店的市局特派们大呼小叫,刀枪齐鸣,红蓝二色烧遍了半边天。
“别动!警察!放下武器!不许动——!”
喧嚣抛在脑后,侯二穿过小巷,走到一辆车前面,将司机塞入后座,伸手往他胸腹按了按,少说冲断了三根肋骨。
侯二甩门,弯腰进驾驶座,拉挡,驶出狭仄的砖路。
骏台注定是个不眠夜,余诚滨一伙人身经百战,竟提着活人当肉盾冲出包围,战火已蔓延至左龙大道,侯二在街口看了一眼,似嗅到浓郁血腥气。
远远的,枪声大作,余哥嘶声力竭,眼红脖子粗:“走!从左龙门走!”
来伊饭店地下车库的消息传到朴仙大屋,里头着实慌乱了一阵,唯有严宏谦手心无声无息出了一层湿汗,他意识到这是个信号。
——她开始了。
他快步走到偏屋,拾起话筒,致电分局,这个特殊号码一出现,刘处长心里就是一突,接起来只传来冰冷的三个字:“余诚滨。”
刘处谨慎道:“指认属实?”
严宏谦:“属实。”
挂断电话来到主屋,汣爷还未睡,着一身宽松的长褂坐在沙发上逗鸟,容色安泰,身后是几个得力干将,正在紧张地部署。严宏谦不作打扰,在汣爷身旁站定。
突然,某个干将忽然锤了一下桌面:“该死,没时间开新路,汣爷,还用上次那条吧,物资都从这一带走,就是……”
“有什么问题么?”
“路没问题,但因为是旧的,所有下线头子都知道那条,余诚滨……也知道。”
主屋霎时陷入沉默。
他要是被捕,为了减刑一定拖人下水,这条道的保密性与安全性就有待商榷了。
在他被警方控制之前……让他闭嘴!
“我们的人可以出面,但绝不能动手,如果让余诚滨猜到他是被放弃的那条线,他一定会鱼死网破。”严宏谦压低嗓音,“动手的事,交给那个断后的人!”
“你说那个丫头啊。”
“是,他们见到她一定很放松,以为汣爷宽宏大度,不追究他们这一次失手了。趁这时候,我们的人赶紧撤掉,不能落在条子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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