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伏波一哂:“心很野啊,就这么跟我打招呼?”
过了会,想到了什么,似乎觉得有趣,两指夹住严宏谦的领带,慢慢拉下来,侧过脸用气音道:“你反我么?”
严宏谦低眉顺眼:“我以为赵董不会问这种不自信的问题。”
“你家那只猫老了。”赵伏波叹气,话似乎还有下半部分,却戛然而止。
严宏谦垂头没有说话。
半晌,他沉默整理好文件夹,低声道:“赵董,我先走了。”
赵伏波挥挥手。
严宏谦一路走到大门,一辆不起眼的车停在路边,他心里转着别的事,也没多看,直接去拉车门,随口道:“巴建路。”
驾驶座上突然转来一颗脑袋,响起一个熟悉的问候:“严哥,近来好啊?”
他瞳孔微缩,着实有段时间没见过这人了:“你?”
汉六一口牙花子,阳光灿烂,还跟他嗨了一下。
自打赵伏波从李烨叶手中将总经理职权收拢过来,他、侯二、汉六三人就被限制了通讯;而她亲身上阵兼任总经理稳定了一阵局面,再过给赵访风后,他们仨只能与她单线联系。
这么长时间了,规矩不变,她从来不会因胜利而松懈、因交情而信任。
明白人都明白,赵访风压不住他们。对比董事长的大胆,赵总经理做事踏实,但真正滴水不漏的永远是她身后兜着事的那人,一旦赵伏波不在,或是披露弱势,他们就自由了。
她看得透彻,因此强硬如初。
严宏谦慢慢松开了车门扣,收回手,退开一步,做足了公事公办的姿态:“什么事?”
汉六仍是嘿嘿笑的,摩挲自己头皮,从车窗探出一只胳膊肘:“严哥,没事儿,我就是来问问,事儿……怎么样了?”
听这话就知道汉六没死心,他无牵无挂,只是惜命,但偏生胆量不够,拿不准他的态度。宾云时期他们就联手从汣爷手底叛出来,也不必扮忠臣的脸谱,惺惺作态。
“下次不要私自见面,赵董就在后面楼里,侯二必在周围。”严宏谦面无表情,“别以为她状似往下放权力,手就钝了,这么想的人,都没能过几个好年。”
汉六迟疑:“严哥你意思是?”
严宏谦往旁边两步,撇开他,招来一辆出租车。
“陈庚汣老了,她成年了,你还没想清楚么?”
原纪大厦顶楼的卫生间内,汪文骏连续拨打了十分钟电话,无人接听。
“矮头”是陈碌思那边与他们连线的人,在此之前,他发过来最后一条信息,是说还有两个有待搞定,年后动手。因为用行话加密,汪文骏没有怀疑。
但现在由不得他不怀疑——怀钧是不是也有懂宾云行话的人?这条消息是矮头失败之前发的,还是怀钧假借矮头之手,迷惑他们?
汪文骏浑身发冷,他摸出裤兜的烟,给自己点上。
自从怀钧捧出了“守望”,原纪这两年业绩都不好,他与前任老总原彩旗闹得不愉快,他期望来一场硬碰硬,原彩旗却总是推脱,不理不睬,他恼恨这老头故步自封,觉得人年纪大了,果然跟不上时代。
他无比期望原纪唱片也能搞出一个“时代”,比赵伏波的“赌博时代”更吸睛!
原彩旗始终搪塞,终有一天被他逼急了,对他说了一番话。
“别赌。”原彩旗是这样对他说的,“别把你的善与恶放上赌桌,千万别赌……”
赌徒自鸣得意,庄家冷眼旁观。
“她在钓你上钩,别吃她的饵,她不会救的!而你,会被铁钩刺穿下颚。”
可惜当年年轻气盛。
时至今日,他才明白老原总一直以来的决定。
汪文骏失魂落魄走出去,喃喃道:“那一年,是在激原纪上钩,不能再翻下去了,矮头没有联系我们,她手上很可能有我们的罪证……”
原童朗怒吼:“你说什么!”
……声音渐渐失真,听不真切了。
水波纹的嗡鸣,原彩旗生前有意无意的话语,模糊又清晰,灌入他的耳膜,灌入他的神经,化作真言般的文字。
——“她为了那几个苗子亲自与三位金字塔音乐人面谈,是真心为他们好么?”
他当时反问:“难道不是吗?”
不是的。
她约见肖鹤舫,是在衡量他们的价值;见夔彷,是将他们利益最大化;见陆沉珂,是掌握他们的心性、拿捏足以置之死地的弱点。
“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很可能在还没开始捧他们的时候,就既定了他们的末路。”
恍惚中见一根绳索从房梁坠下,天旋地转。
汪文骏背脊冷汗淋漓。
“你的所作所为,只是在走她诱导的轨迹。赵怀赫一生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趁这个魔鬼尚在襁褓时掐死她。”
“你说她蔑视生命?”
“不,她把人当人看,只是不把自己当我们中的一员而已。”
她是演员,也是观影人。
她的一生如戏,众生皆为戏。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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