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二楼被祸害得不敢再把垃圾放门口等人收,那猫就蹿上三楼,把朱定锦家门口的垃圾袋给挠了。
朱定锦开了门见一片狼藉,没说什么,拿了扫帚打扫干净,然后去花卉市场抱了两盆猫薄荷。
科小丰过来的点儿正好是午饭时间,朱定锦满手是猫薄荷草汁,那只没人敢惹的橘猫正在她脚下快乐得打滚,拿毛茸茸的脑袋往她手掌上钻,耳朵噗灵噗灵地压来扭去。
“是老猫了。”科小丰戴着鸭舌帽,声音从口罩后面闷出来,“身上这伤,被你们小区的人打的吧。”
“猫是揍不灵的。”朱定锦搓了搓老猫的肚皮,就要站起来,“我做了炸虾,还没吃午饭吧?”
“不了。”科小丰制止,“就在这里说吧。”
朱定锦抬头看她,将头发挽在脑后,零碎的发丝滑落耳侧,模样有点温婉。
科小丰动着干裂的嘴唇道:“我想……我想借点钱。”
麦芒路线稳健,待遇一向比佛团好,向来只有褚沙白去麦芒蹭吃蹭喝,没轮到他请客的时候,是以朱定锦愣了一下,轻声问:“怎么啦,家里有事?”
科小丰耷拉着脑袋,瞳仁很深,阴霾足以杀人。
“……我的歌被偷了。”
科小丰唱曲拈手就来,口才却算不得上乘,而且又不是光彩的事,没有细讲,只囫囵说了个大概。听完事情原委,朱定锦如实道:“你胜诉的希望不大。”
科小丰被这话炸了个满心烦忧,就一句话:“我要告他们。”
“你这样不行。”朱定锦叹口气,“连思路都没有,律师又没学乐理,你请了人,和人家大眼瞪小眼吗。”
句句砍到心口,科小丰脚下踢踢踏踏的,折腾一窝杂草,有点不想待了,朱定锦看出她情绪不稳,接着问:“你带了你与原纪那份的样本么?”
科小丰沉默了一下,从裤兜掏出MP3,朱定锦接过耳机,塞进耳朵,将声音调到最大。
两首歌的总时长在五分钟左右,朱定锦没快进也没重放,时间到了就取下耳机:“还是可以打的,《创口》的模仿有迹可循,你有你的风格,一旦洗稿,把你的灵魂也洗掉了。两首歌听觉效果相似度很高,你有这个决心,我当然要祝你马开得胜。”
科小丰一下子抬起头:“但是苏善琦说……八小节旋律和主副和弦都不能作为证据。”
“为什么要执着于旋律与和弦?”
科小丰不自觉去看朱定锦的眼睛,无端翻腾起怪异的直觉,这个人甚至可以说得上乐于助人,但就是无法改变对她的第一印象——尤其她解决问题的时候,更是少了一丝人味。
“既然没有统一标准,那就利用法官行使的自由裁量权,出示让他认为‘实质性相似’的证据。”朱定锦将MP3的耳机线一圈圈绕在本体上,“你可以先统计一下每一阶段的速度,如果我没听错,都是106。”
她将MP3递还:“语义单位、转调、音程、配器、甚至重拍的间隔,以最终效果来看,每一项都有起码25%的重合度。你把这话带给你的律师,按这个方向,有一丝曙光。”
例子太多,科小丰一下子没听全,还在回味,朱定锦想了想,又提醒道:“你最好找一个靠山,目前不知道是原纪授意还是旗下个人行为,如果他们的高层涉入,你没法抗衡。”
科小丰慢半拍的脑子好歹将各类名词过了一遍,忽然又打量起朱定锦。她最近疾走如风,没戴隐形眼镜,因此眼神有点散光,看了半晌,她忽然笃定:“你学过音乐。”
朱定锦否认:“我没有。”
科小丰不做口舌之争,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根指头一块指腹地看过去,反复摩挲,神情渐渐古怪,而朱定锦仍然微笑:“怎么啦?”
所有该有茧子的部位都没有,这是一双偶尔做点活计却保养得宜的手,科小丰翻来覆去,干巴巴道:“是很适合弹琴的手。”
没看出什么名堂,科小丰也是有点尴尬,找了借口继续奔走了,朱定锦送了几步路,返身回到家,洗净手上的猫薄荷。
水花淅淅沥沥,她望着洗脸池出神,突然想起那个被万臻公司冷藏的夏天,她买了两根冰棍去乐器室找姜逐,看见他在练琴,那是一架廉价的钢琴,光泽黯淡,琴键发黄,琴锤随着他的手指轻巧地击打着弦,然后他看到了她,弹错了一个音,琴锤错位,顺着空气震动,敲在她的心口上。
她关掉水龙头,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活动起来柔韧有力。
如人所言,是一双适合弹奏的手。
擦干手,她走入书房,与台式电脑正对面的是一架电子琴,平时姜逐就在上面试音谱曲,他不在的日子,那架琴上面铺了一层布套,避免落灰。朱定锦轻轻揭开布,右手摆出一个教科书般标准的手型,却没有落到琴键上。
她在空气中静止了几分钟,收手,垂下眼,将布套重新盖上。
话说另一头,苏善琦知道科小丰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但又不忍再去打压她积极性。
她作为公司主要制作人,这个局她不敢动,科小丰这场官司不是不能打,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麦芒作为上升期的团队,从既得利益这角度来看,她耗费大量精力在一首歌上得不偿失,而原纪说不定还想在盛典前把守望拖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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