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焦躁起来,这种不光是心里咚咚打鼓,甚至蔓延到身体上——
他从小体质倍儿棒,烧也是低烧,打出生来头一次感受到无言的燥热,滋滋从骨髓里烘烤出来的烦闷及高温,烧得他视网膜很快模糊。
干红有问题!
他不敢回包厢,更不敢信沙龙里的任何一个人。
疾步走向单间准备锁门时,忽然有人捉住了他的手臂,看不清是男是女,身上是浓烈到熏人的体味,他捂住嘴,急于呕吐,然而那人却死死将他拽向某个地方。
心脏骤然加快频率,水泵一样将血液输送到四肢,肾上腺素如汗狂涌,他摸到那只挽住他胳膊的手,握紧,猛地往反方向撇去!恍惚中听见短促的尖叫低骂,禁锢一松,他连滚带爬向反方向。
风呼呼地叫,他感觉自己奔跑在广袤的草原,身影越来越小,草丛越长越高,身后似乎还有孩子的疾驰与欢呼。
一个名词逐渐的,在他脑海清晰了起来。
“串蚂蚱”。
这是乡下孩子的一种游戏,没有玻璃瓶关小虫,就去田堆里拔一根又长又锐的草茎,捉住蚂蚱,用草尖从它们的嘴里刺进去,再从相对而言柔软的腹部穿透出来,接着是下一只,再下一只……有时候一根草上能够串七八只,它们费力鼓着腹部呼吸,飞翅半开乱炸。
每一次个体的挣扎,都会给同伴带来磨肚穿肠的痛。
再把草茎两端系结,谁都跑不了了。
他舔了舔牙齿,尝出嘴里一股草腥味,用力呸了几口。抬头时见到会所的某处墙上供奉一座神像,关公浓眉大眼,分明是怒目而视的神情,嘴角却是挑起的。
他简直恨死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去买一个手机,不论几万他都肯砸,能移动的电话,卡在性命攸关的时刻,神佛都只对你翘起兰花指微微一笑,唯有科技结晶能救人一命。
会所的道路曲折难行、暗通曲款,服务员安分守己在一楼听候,为二三楼的宾客营造出一种“山路十八弯”的神秘与隐蔽。
他听到有脚步声,一会是左右,一会是前后,可他找不到楼梯,也找不到窗,走廊墙上挂满各种艺术画,无数门扉紧锁。
还能跑多久?
刀缓慢压入后颈,他几乎绝望了。
突然间一个猛然的失重,脚下趔趄,他被整个绊倒,艰难撑起身子往下一看,是一根横过来的拖把杆,不知道是哪个清洁工走时忘记锁清洁间的门,四五根拖把七扭八歪地靠在一起,又顺着墙面滑下两三根,横在路面上。
他浑浑噩噩地怔了一会,一个鲤鱼打挺飞快钻入清洁间,反手拉上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消毒水的呛人气味,然而让人更加无法忍受的是,似乎还掺杂了不止一种的古怪味道。
他捂住口鼻,不敢传出任何风吹草动,缓慢往更深处躲,这时脚下轻轻“叽”了一声,好像踩到了什么装有液体的塑胶制品。
他如惊弓之鸟屈膝蹲下,摸到那个东西,手上沾到粘液,他伸到鼻子下,闻到一股男人都懂的麝香。
脑子撑住最后一丝清明,他终于理清小空间内见鬼的臭味,有香水味、体味、还有交合的汗味,不是清洁工忘记锁门,大概是某个备有钥匙的熟客吃饭中途难以管辖脐下三亩地,带女伴来此地颠鸾倒凤。
想到这一点,他连忙在身边拖把上反复擦手,擦第二遍时,被什么硬物硌了一下。
他摸索到一部被遗忘在布条下的手机。
一部翻盖手机。
狂喜么?没有。激动么?也没有。感谢命运么?不知道。
他遵循着一种麻木的本能捡起手机,绿屏亮起,手指在九个键上颤抖了好一会,才凭记忆触碰几个数字,狠狠按下“拨通”。他也不知道顺序对不对,如果打错了,希望是个乐于助人的热心人,能耐心听他说完,不会二话不说撂听筒。
汗湿的手死死攥住小巧的机身,“嘟——嘟——”的声音仿佛长到了时间的尽头。
第42章 绯闻
窗外漫天雨声,房内水声相和,姜逐在淋浴间冲澡,听起来很是香艳。书房里键盘与鼠标的“咔咔”声此起彼伏,正杀到紧要关头,电话铃火烧屁股似的响,朱定锦啧了一声,对方最后一丝血还是未能清掉,扔下鼠标去客厅,接起电话:“哪位?”
三秒不到,她的神色阴沉下来,按住免提搁下听筒,迅速翻检沙发上的衣物,伸手拢住头发往后捋,压低上半身凑到座机边:“知道了,现在就去。”
打电话来的是科小丰,长话短说,第一句用“欲/火焚身”精炼形容了楮沙白的处境。
正当朱定锦啼笑皆非“千年铁树开了花”时,科小丰第二句话切入重点:“在西梅会所,求救。”
御苑的座机号码是连着的,打二号楼的电话,只要按键偏移一格,直接打到六号楼不奇怪。第一个接到电话的是韩矢,转告科小丰后,她瞧瞧麦芒的两位队友,拇指食指往嘴皮上一捏,做出拉链的动作,示意封锁消息,仅联系二号楼的守望成员、他们经纪人管彬杰,以及队长姜逐。
为防占线,科小丰将信息精简到极致,挂掉通话,铃声几乎是无间隙地响起,朱定锦按住免提,管彬杰的声音响彻在雨夜:“姜队还在家里?别出去!这段时间都不要随便出门,我去找门路聘几个保镖,联系方式回头打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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