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阴雨过去,天光乍晴,积水退去下水道。
在楮沙白的血液中没有提取出任何迷药及助兴药成分,危及他生命的是极其强烈的过敏反应,像是有人将他浸泡到几十种过敏原里,胸口背后一片红疹,伴随呕吐与休克症状。
“再晚来四十分钟,人很危险。”医生下完诊断,将探视的人轰出病房外。
通稿已经联系公关发出去了,守望副队长楮沙白“偶染风寒,半夜高烧”,来医院小住几日。
探视过程中,楮沙白短暂地清醒了几分钟,目光还是迷的,问了话半天才给出反应。
“我在厕所洗脸,想事情,突然热得慌……然后有一个人,身上味道很难闻……后来脑子就不大行了,想吐。”
这样听来,对方曾经刻意接近他,然而空口无凭,楮沙白又讲不出那人是男是女,多胖多瘦,这个线索轻轻一剪就断。
管彬杰叹气道:“红酒检测物没有问题。”
姜逐问:“昨天在西梅会所吃饭的,一楼和三楼,还有谁?”
“西梅说这是客户隐私,有规定不允许外泄。”
“去他妈的隐私!”郑隗暴跳起来,伸手一指病房门,“人被他们搞成这样!没个说法?”
过路医生吓得崴了一下脚,狠狠瞪他一眼。
在经受一番医院规定的指导教育后,“家属团”气焰低了不少,排排坐在掉漆的墙外长条凳上,昨晚紧张到半夜没睡,此刻稍微松懈,七歪八竖地纷纷打盹。
朱定锦安静地剥橘子,姜逐枕在她腿上,处于半醒不醒的阶段,头顶传来新鲜的水果香,这股自然的香气很容易平定人的情绪,给以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之所以说错觉,大概是因为刻意的歌舞升平,不论究竟有多少暗潮涌动,最终避开真相,回归大病小伤,都成了媒体公之于众的“娱乐”,秉承一颗娱乐至死的心,醉生梦死。
沉默,沉默,沉默入海。
深海贯穿两极,这头是阳光灿烂闹哄哄的医院走廊,那头暗无天日,三层窗帘死死捂着,最里面也是最厚实的一层,落到地上硬邦邦的,没翻出多少褶皱。
真皮豹纹沙发上的青年歪躺着,单眼皮,整个耳廓上挂满零碎的小饰品,V领卫衣,露出白斩鸡般的,阴柔如同刚从福尔马林的浸泡缸中起床。
他身旁是昊威的新捧起来的小花旦谢烟芳,一张脸美则美矣,仍看出动过刀子后的不协调。
她本来该是今天媒体炸出“守望队长神秘地下情人”的那位。
然而事情没有办成。
回信的何多闻一惊一乍,整个人处在应激反应中,像一只被猫吓破胆子的油耗子,说话也磕巴:“我不知道……也许是转接……我好像听到有……我真不知道,赵董总不可能就在旁边吧!如果是她在盯着,这个团怎么可能出事!”
青年一想到这头猪竟然被一句细想起来怎么都不合常理的话,击退到十万八千里外的高家庄,嗤之以鼻:“装神弄鬼。”
谢烟芳大气不敢出,背后紧贴墙壁,以汗为媒介黏成一体。
好半天,青年终于想起她似的,一把拽过她被绷在薄丝绸下的躯体,掂起小巧下颌,状似情人耳语:“你去炒啊,把一窝子都炒起来,人家三角恋就够波折的,你翻一倍,六角,是不是六得可以。”
谢烟芳哆嗦地下巴一片青白。
青年反复摩挲她的脖子,直到刮出一层白毛冷汗。
“我家老头子是死在你这身皮肉上的,你总要拿出点……业绩来。”
第44章 套娃
因为楮沙白的病情,原定六月半的演唱会跳票,推迟至九月。
同期,由魏璠监制的IP系列电影衍生剧《红泥》过审,定档春节特供,主题曲提前发布宣传造势,姜逐将《空山松子》的原声带拿进病房,播放给楮沙白。
不嘶吼,也不狂躁,依然是摇滚的皮子,却没有花里胡哨的涂鸦墙既视感,倒像沙培县植被稀少荒芜的高粱地。
很得祖国各类特色主义的亲传。
一曲听完,楮沙白并未发表任何感言,他目光放空地仰望天花板,很久很久之后,才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咱哥几个在一起几年了?”
姜逐数了数,道:“七八年了。”
细算起来,每个人相遇的时间点太零碎,索性取个模糊的平均数。
岁月除去杀猪刀的作用,有时还能帮人参悟人生,楮沙白什么也没说,就着《空山松子》闭上眼入睡,放松下来后,他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年轻得像是回溯时光,回到那年一贫如洗的宣义。
一晃到八月末,楮沙白早在七月痊愈出院,胳膊腿儿都还得劲,人被补品保健品喂胖小半斤,剩下大半个月不得已泡在健身房,将肚子上冒出的皮脂减下去。
可惜的是他这场“大病”是无报销的,几个无根无底的小艺人,撞上非富即贵的西梅会所宾客,打落牙齿,除了往肚里咽没别的法子。成员纵有万般不忿也无奈,只好抱了一颗“吃亏是福”的心,唯有管彬杰的心七上八下,时常翻看手机,他的消息报上去,如石牛入海,竟一点没回音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十载如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