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会有什么封赏?”
宛遥坐在床边把药膏化开,就见他趴在床榻上开始做白日梦。
“咱们大魏的武将本来就稀缺,我算算啊……骠骑将军、镇国将军、车骑将军,这都还空着呢。”
被他这不要脸的心给逗乐了,宛遥忍不住怼了句:“逮个匪首你就想当镇国将军了?”
她慢腾腾地搅散药膏,不客气的轻嘲,“人家大司马年轻的时候收复了两处失地才不过换了个从二品的官阶,你倒是想一步登天……”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他顶着满背的血肉模糊,竟还惦记着要起身反驳,“目标总得有个吧,万一实现了呢。
“再者,如今满朝上下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提拔我当大将军也不奇怪。”
“行了大将军,赶紧躺下吧。”
她手一摁上去,这位贯能逞一时之勇的“大将军”便毫不夸张地叫出了杀猪声。
“你轻轻轻轻一点儿!”
宛遥颇嫌弃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已经很轻轻轻轻了……你又不是头次换药,至于疼那么厉害?”
后者懒洋洋的抱着枕头,“没,也不是很痛,我其实就是想叫两声。”
“……”
他高兴起来一贯不修边幅,当下还真张口痛快的拢着嘴,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在这么个偏僻小镇上,大半夜能传得人尽皆知。
“喂!”宛遥吓得不行,急忙去捂他的嘴,“干嘛啊,让我姨妈听见我死定了!本来就是偷偷跑来的……”
“怕什么,她又不知道你在这儿。”
项桓拨开她的手,不在意地起身,三两下把布条绑好。
正准备穿鞋走动走动,瞥到床底下放置的方形盒子,指尖一痒,又去捞起来把玩。
那里头装的是温仰的脑袋,每天以冰块冷封住,以保不腐。这东西他宝贝的很,也怕证物会不翼而飞,三天两头要拿出来欣赏,弄得宛遥一阵恶寒。
打开盒盖看到人头尚在,项桓才又安了心,两手来回倒腾,大有把温仰首级当杂耍消遣的意思。
他还挺大方:“你要不要玩?”
“……我才不要。”
她在旁收拾药箱,干净的下巴被烛火镀上一层柔光,圆润小巧,半透明一样。
盒子在空中左右摇晃,蓦地让他两手一拍抱在胸前。
项桓心念一动,便去问她:“对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宛遥没抬头,“我?”
少年笑得分外爽朗,大言不惭的开口:“看你这么听话,要什么?本将军赏你。”
她一面把药瓶捡进箱中放好,一面望了他一眼,并未当回事:“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缺啊。”
“也就是个彩头。”项桓不满的啧了声,催促道,“你赶紧说一个……想要什么都可以。”
听他把话讲得那么满,宛遥转念一想,故意挑起眉:“是不是真的?我要什么,你都愿意给?”
“当然是真的。”
“那好。”她把手伸出去,“我要温仰的头。”
全然没料到她会挑这个物件,项桓呆了一下,不自觉搂紧,明显是犹豫了,“……你要它干什么,对你又没用处。”
对面的女孩子笑着打趣,“你不说要什么都给的吗?舍不得了吧?”
意识到被她反将了一军,项桓掀了掀眼皮,正色道:“这个不算……诶你别笑了,我跟你说正经的!”
见他是的确皱了眉头,宛遥才收起唇角的弧度,端坐在椅子上,偏头细细地思索了一会儿。
“嗯……”
项桓在对面认真地听。
“你若是,真要送什么给我的话……”宛遥想了想,“就还我一个发簪吧。”
上次被他移花接木拿走的那支,至今尸骨无存呢!
少年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带着年味气息的夜风将半开的窗吹得吱呀吱呀作响,从屋内望出去,是恩阳镇难得一见的热闹繁华。
即便是最简陋的红灯笼,满街悬挂,也是一派灯火辉煌。
宇文钧走出邮驿,集市的喧嚣就扑面袭来,入目是人们洋溢着喜庆与幸福的容颜,四周充斥着叫卖的、讨价还价、招揽生意的言语声。
“公子,上好的甜糕,来一块吧?”
“祖传的酱饼,不好吃不收钱!”
……
而身后,淮生依旧一言不发的安静随行,一路目不斜视。
她的年纪也许比宛遥稍小几岁,身形偏瘦弱了一些,与他走在一起的时候,算上发梢也才至及肩的位置。
宇文钧微微侧目,躲在自己影子里的少女眸色波澜不惊。
客店才点亮的灯烛甫一投射过来,便清晰的照出她脖颈、下巴以及小臂上的累累新伤与旧伤。
铁环上细微的光隐约反射到脸颊边时,他的瞳孔好似被针刺一般,骤然缩了缩,旋即流露出满目的心疼来。
“淮……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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