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妹程霓裳和李郎私奔的第三天,新皇的喜轿已经停在了程家大门口,程霓莲毅然决然地换上鲜红嫁衣,代替妹妹进了皇宫。
她很清楚地记得,新皇那晚是如何温柔缱绻地诉说着对小妹的爱恋,指天发誓自己此生只要程霓裳一人,明天他就把后宫其他妃子全部遣散。
可惜他早已喝醉了酒,说出的话又怎么能真的作数呢?
第二天,新皇清醒过来后,发现枕边人不是自己钟情的女子,拂袖而去。
此后新皇接连派出十几支军队前去追捕私奔的小妹程霓裳和李郎,数年未果。
与此同时,程霓莲在阴冷偏僻的宫殿里,生下了自己和新皇的儿子,一个名叫元祀的皇子。
皇帝找不到自己心爱的人,大发雷霆,狠狠地责罚了程家和李家后,终日烂醉如泥,脾气日益暴躁,后宫的新妃子也一个个多了起来,都快将整座后宫填满了。
因为皇帝醉酒后,一个不慎就会拔剑杀人,所以在皇帝醉酒的时候,没有人敢靠近他,就连侍人宫女们也害怕进去伺候皇帝时,一个不小心被失去理智的皇帝杀了。
但是程霓莲不同,在不知道皇帝身份的时候,她就爱上了他,所以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除了把小妹程霓裳的下落告诉他。
此后皇帝醉酒,程霓莲就悄悄地进去替他擦洗,扶他到床榻上去,听他诉说心中的烦恼,最后在他睡过去之后又悄悄离开他的身边。
程霓莲只有这一个机会能靠近自己心爱之人,所以她日复一日地做了下去,但她从来不敢让皇帝知道是自己一直照顾着醉酒的他,因为她深知皇帝对怂恿小妹私奔的自己,是多么的厌恶憎恨。
她害怕看到他醒来时,他眼里的厌恶,以及对小妹的思念。
只不过很多时候,程霓莲白天只能守在偏僻的小院里,偶尔躲在花园里,看他和其他妃子谈情说爱,一口一个“爱妃”的时候,就会觉得,后宫尔虞我诈的争斗没有让她绝望,而他一个词语一句话就能让她心死如灰。
长时间的悲喜交加让她情绪日益偏激,她没有办法派遣自己内心的痛苦,只能将痛苦转加到别人的身上,而那个别人,就是她无辜弱小的儿子,元祀。
偏僻荒芜的院子里,除了她和儿子就再没有第三个人,她除了怪儿子,还能怪谁呢?她除了对儿子大吼大叫,用鞭子抽打儿子外,还能用什么办法发泄自己内心的痛苦和绝望呢?
她总忍不住想,要不是怀了元祀,自己说不定早就死了心,偷偷溜出了皇宫,隐姓埋名地活了下去呢?
久而久之,她就将这种臆想当成现实,把自己的儿子当成了迁怒发泄的工具。
直到后来,皇帝三十岁,后宫妃子大封,她才从偏僻的小院子里搬出来,夹杂在一大批新人中,被封为了才人。
从那儿之后,她多了一点点见他的机会,心中的爱恋就像疯长的野草一样,越发难以克制。
她嫉妒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子,尽管她的容貌也极为美丽。
她被人陷害,也陷害别人。别人想杀她,她也想杀别人。
后宫每天都有妃子流产和死去,南海池里经常有或大或小的尸体漂浮,古井里也能看到泡肿了的尸体。
而她,在无休止的后宫争斗中,无恶不作,没有什么不利用的,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元祀。
可有一样东西,她从来没利用和改变过,那就是对皇帝的爱。
等到后来,她已经收不了手了,只要她往后退一步,她、儿子、程家都会跌落万丈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在后宫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从才人、美人、婕妤、修媛、昭仪到最后的程贤妃,她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利用了多少。
直到兄长程岳蓬那天特意叫她回程府的时候,看着奄奄一息却娇美异常的嫂嫂李娘,她才得知,原来早在她怀元祀的时候,一次宴会上高位妃嫔逼她喝,最后却被嫂嫂强行灌下去的汤里,竟然含有致人疯癫的药物。
这药只要喝下去,不仅自己会慢慢变疯,以后生的孩子也会精神异常,极易与母亲一样疯癫。
兄长花了七年的时间照顾日渐疯癫的嫂嫂,寻来名医无数,也没能把嫂嫂救回来。而且嫂嫂生下的三个孩子,侄儿程平忠、侄女程清漪、程玉兰,个个都身患隐疾,日后一旦情绪过于激动,很容易与嫂嫂一样,时不时发作癫疾。
嫂嫂死后,她也搞不清内心作何感受,只觉得难受,非常难受。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还要害多少人?甚至连儿子元祀,也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做母亲来看待。
从那儿以后,她失去了争斗的欲.望,老老实实地做起自己闭门养病的程贤妃。
好几次她看到其他妃子陷害自己,她也懒得应对。心里的疲倦吞噬了她,她只愿其他妃子赶紧弄死自己,也好过她在这个世上行尸走肉。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巧,当她不想争了的时候,那些妃子的阴谋诡计反而害不到自己了。她一直坐以待毙,却再也没有哪个妃子陷害成功过。
再到后来,儿子元祀长大了,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与其他皇子争个你死我活,一个一个斗倒了他的对手。
恍惚间,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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