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开始疑心。那我究竟是为什么会成了闻名天下的跛足皇子了呢?那个害我的乳母和救我的内侍都死了,被灭了口。然而我的乳母有两位。父皇不知道的是,这两位是拐着弯儿的亲戚,所以,一位接到害我的旨意,她心中害怕,就去告诉了另一位。
“而那一位,因为对我心存愧疚,所以后来待我特别好。我这个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她后来出宫,我就悄悄地把她接到了我的地方,经过了三年,才问了出来。原来,大慈恩寺的那一位,真没骗我。真的是您让人害我性命不成,又严禁太医署给我治腿。
“连太医署都不敢给我治的腿,我自然也就不敢在京城中的民间找医生。好在您之前为了绝了我争储的心思,给我娶了一门好亲。新罗使者来恭贺新太子册立的队伍里,有一个专门研究跌打损伤的大夫。他说,我这腿,只要断骨重接,可以治好。”
虽然早就知道这位二皇子是个狠角色,但能对自己狠到这个份儿上,在座的众人还是都被狠狠地震动了一下。
梅妃更是回手掩在口上,才勉强止住自己的惊叫。
“梅妃娘娘觉得惊讶?这没什么啊……很正常。”二皇子笑眯眯地看着梅妃,“您也有一对双胎儿子,大约也不太能分得清谁是先出生的,谁是后出生的。毕竟,那都是接生嬷嬷的一面之词,你自己也不知道,对不对?
“万一有朝一日我和三弟都死了,轮到小四小五了,您会怎么做?万一小五的乳娘告诉他,其实他才是哥哥,您猜猜,小五又会怎么做?”
梅妃被他说得脸色惨白,一把将两个儿子都搂在了怀里,战战兢兢地说:“先敬贤太后有遗旨,凡我朝再有双胎,俱都不得继位。我的小四小五都不必考虑这些!你,你不要看着他们俩!雪美人也有了身孕,说不准她也生个儿子……”
一声未了,雪美人已经被吓得嘤咛一声,晕了过去。
“来人,送雪美人回宫休息。”建明帝厌弃地挥了挥手。
没用的东西!
“顺便把长乐抱过来,别吓着孩子。”鱼妃接着低声吩咐身边的阿淇。
“不必了。今天,大家都在麟德殿,好好把旧事理一理。理不清楚,谁也别走!”二皇子凶相毕露!
“大胆!”建明帝一声厉喝,腾地立起:“陈国公何在?!”
无人应声。
建明帝脸色大变。
殿中众人也俱个惊呼。
蒹葭郡主长身而起,冷冷地看着二皇子:“二郎,你想做什么?”
“蒹葭姑姑,这里没你的事!你坐下,不要说话!”二皇子狞笑一声,拖步而出,却是直直地奔着裴姿而去。
裴姿脸色微微发白,双手掩上了高高隆起的腹部。她的身孕已经到了七个月,因为觉得胎像极好才想要出来走走,谁知却赶上了这一场。
“二皇子,您想做什么?”
裴姿有丈夫。
她这个丈夫乃是沈濯的表兄,醉心于一切空想中的器械工具,如今天天在军器监跟工匠混在一起。呆头呆脑,大家都只看在喻王府和两位郡主的份儿上,才不会当面嘲笑他。
可是,这位呆匠人却有一样旁人没有的好处。
他的力气已经练出来了。
邱杲站在裴姿的案前,双手插住了腰,将怀孕的妻子严严实实地挡住,直眉瞪眼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张嘴,话难听到了上天:“就您这小身板儿,我现在一使劲儿就能撅折了。您要是特别想马上就死,您就试试!”
嗯,这是我们家邱表哥的性子,跟他爹他娘都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沈濯笑吟吟地躲在秦煐的影子里看热闹。
众人也不禁都放松了三分。
二皇子看着邱杲的架势,干笑了一声,转了方向,再次对准了建明帝:“父皇,除了我这条腿,还有件事儿,您得给人一个交待。”
随着他的话音,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臣,永安郡王周謇,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建明帝的眼睛眯了起来:“周謇。原来是你家。召南姑母呢?她怎么没来?”
周謇穿着一身,孝衣。
粗麻白布的衣袍,粗麻白布的孝帽,草编的麻鞋,手里还拄着一根哭丧棒。
“臣来,是想问问陛下:臣的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呵呵呵!”建明帝冷笑起来,往回一坐,靠在了宽大的御座上,“当年退北蛮一战,本没有你父亲。是你祖母高高地捧起了他,说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十八般兵器样样在行。他自己就信以为真,一定要去战场上博个军功回来,好配得上朕都已经答应会封给他的郡王衔。
“战场上不听指挥,轻敌冒进。大战之中,苏侯几乎想要拿下他斩首祭旗以正军法,奈何是召南姑母的儿子,才放了他一马。谁知道决战当场,军鼓未绝他就提马出去了,所以被北蛮乱箭射死!我军士气大折,以至于最后只是惨胜。
“怎么样?是不是跟召南姑母和湛心那个妖僧跟你说的不一样?”
就算是跟我知道的,也是大大地不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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