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不动声色地让人给左手手心抹了药膏,包扎起来,只管仔细地说了这一趟的事情。
孟夫人对她那只伤手视若无睹,但在她说到路遇三皇子之时,白皙的手指却是一颤,杯子几乎要拿不稳,眼底一丝隐忧快速闪过,情不自禁问道:“皇子无诏令不得出京,他是微服么?”
沈濯看着她的异样,心中微动,却面不改色:“正是。他的一个幕僚,还特意来警告我,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孟夫人眉梢挑起。
沈濯看在眼里,嘴角微弯,放下手中的杯子,平静抬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三皇子非嫡非长,想必一直过得小心谨慎。这一次鲁莽行事露了头儿,只怕日后的是非,要多起来了。”
孟夫人大讶,上下打量沈濯:“二小姐好见识。”
沈濯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色,轻笑:“夫人累不累?要不要回去歇午觉?”
孟夫人心中一顿,再问一句:“你带回来的那个先生?”
沈濯平静地说:“是北渚先生的忘年交、小棋友,给我爹爹做幕僚的。顶着我西席先生的名号而已。”
孟夫人哦了一声,意味深长:“我还以为二小姐已经不愿意跟我学习了呢!”
沈濯笑一笑,欠身道:“夫人渊博,我还没有学到万一,怎能放你走?”
孟夫人轻笑一声,起身离去。
沈濯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
……
孟夫人回到煮石居,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长勤:“去买些蜂蜜花生来吃吃。”
天气渐暖,长勤很乐意往外跑,咯咯笑着跑了。
过了许久回来,递上花生,并一张桃花笺:“标老板说,最近要出这些新货,还有价码,让您瞧瞧。”
孟夫人颔首。
长勤和青冥都出去了。
孟夫人把花生丢下,却拿了一本书出来,正是《论语》。
按照那些价码数字一一查对了,却连成了一句话:“后觉花会恐有事于濯。”
孟夫人脸色大变。
……
……
外书房里,隗粲予又让荆四陪着吃完了午饭。
“这位孟夫人极厉害的!我们二小姐性子跳脱,常常被她罚。一罚就是各种抄书!前儿我听见三夫人取笑二小姐,说她那笔好字,正是这半年被孟夫人罚抄书生罚出来的……”
“您问孟夫人的品级?三品啊,没错儿!”
“这个月,听说没太管溪小姐。嗐,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位女先生其实就是我们老夫人替二小姐请回来的。”
“她倒不怎么出门,只是服侍她的丫头,几乎两三天就要去一趟西市给她买零嘴儿。”
“对呀!其实没我们家自己做的好吃。但是听说,她老人家在宫里就吃惯了的口味儿,改不了了。”
荆四收拾了碗碟去了。
隗粲予自己坐在桌前,拽了张纸,随手写下:
太后宫,三品女官,西市。
江南人,信,北渚先生。
四十岁上下。
隗粲予忽然脸色大变,拍案而起!
“这,这不是……这难道是……不会吧?!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
……
如如院。
沈濯在窗下奋笔疾书,一挥而就,叫来玲珑:“你马上去清江侯府,把这封信给冽表姐,让她务必帮我问出来这信里的事情。一旦有消息,立即告诉我,一刻钟都不要耽搁!”
第一五四章 穆家拜帖
沈濯坐在窗下发了半天愣,才想起来,忙命曾婶:“你赶紧,亲自去一趟,把我给欧阳姐姐捎来的绫绢给她。问她上巳去不去曲江。”
曾婶去了。
六奴便来催她:“午睡吧。奴婢还没抓着空儿跟小姐说:孟夫人这一个月天天过来转悠,小姐书房的书都被她翻遍了。照奴婢看,孟夫人听了大爷的话,怕是要给小姐加功课呢!谁知道下午又有什么教训的?”
沈濯挑了挑眉,听她的话躺下,放了帐子,却又坐起来,悄悄地在心底唤那个魂魄:
阿伯,阿伯!你在吗?
魂魄没理她。
沈濯皱了皱眉,还是继续坚持问:
阿伯,孟夫人是谁的人?原主的命数里,她也会在身边教授么?
过了好久,那苍老男子的声音才慢吞吞响起:“孟夫人原本一世不该出宫。”
沈濯大讶,忙接着问:
那她是服侍谁的?
苍老男子迟疑片刻,却答非所问:“她的命数,应该一个月后就死在宫里……”
沈濯大惊失色:“什么!?”
她一出声,六奴忙奔了进来:“小姐?小姐怎么了?”
一把揭起帐子!
沈濯强扯出个笑容,道:“没事没事!朦朦胧胧的,好像是做梦了……你去吧去吧!”
六奴满腹狐疑,半晌才扶她重新躺好,盖上锦被,掖好帐子,去了。
沈濯心乱如麻。
阿伯只知道原定的那些命数。
可现在,被改变的,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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