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册倒下,隗粲予红着脸冲着窗外呲牙:“臭丫头!下回看我还告诉你的!”
府里正是人人都高高兴兴地忙碌,失踪了七天的沈恭终于回来了。
先去螽斯院给沈恒请了安,沈恭直奔桐香苑。
韦老夫人淡淡地问了一句:“都好吧?”便直接命给他传饭,又命端去春深斋:“那院子是鲍氏住过的,老爷在府里时也多在那里,想必更熟惯。里头的陈设我都没动,老爷仍旧住着就是。”
沈恭面上有些挂不住,板起脸来:“二房搬不搬出去我也是这一家之主,你这是什么态度?”
韦老夫人静静地看他:“老爷有事?”
沈恭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我没事还不能来你这院子了?你可别忘了,你还是我妻子呢!”
韦老夫人别开脸,不作声。
沈恭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即拍桌子踢板凳地大吵大闹起来。
没一会儿,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脆生生道:“老太爷说了,老爷是不是吃饱了撑的?七天不着家不给信儿,回来就找麻烦?要是觉得这个家不舒坦,就滚蛋!横竖那边的宅子也到手了,滚那边去耍你的威风去!”
竟是一个字的隐晦都没有!
桐香苑里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寿眉和甘嬷嬷互视一眼,各自的眉梢唇角,都是按捺不住的笑意。
沈恭的脸上红得几乎要紫涨起来!
“这个老……”咬着后槽牙,沈恭恶狠狠地打算骂沈恒两句解解气。
韦老夫人却淡淡地看了过去:“老爷,承嗣兼祧,是你求着人家办的。如今,人家的宅子给了、铜钱花了,这座侍郎府的日常使费嚼用也从人家口袋里掏出来了,您要是这个时候做点儿什么不孝不义的事情出来……我看老太爷将您就地除族,把您一个人从这府里赶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沈恭激灵灵一个冷战!
他怎么忘了这个?
既然承了嗣,他上头就多了一个嗣父管着。这座府里,他再也不是最大的那个人了!
如果自己还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万一触怒了沈恒,那老东西犯起拧来,只怕去衙门敲鼓告自己“不孝”,都是有可能的!
沈恭忽然觉得头上似是悬了一把刀一般!
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巴巴地寻了把刀来管着自己的?!
深呼吸,把这团团的疑惑都暂时压下去,沈恭决定,算了,不计较这些细节了,且说正事!
“我定了四月初二宴请宾客,扶正鲍氏。你准备几样像样的贺礼,到时候带着儿子媳妇们去喝酒。哦,国公府那边,你亲自去送帖子。还有,这边大厨房的人,让他们过去使唤。”
韦老夫人听他唠唠叨叨说完,问道:“老爷觉得家里的下人们,是不是也应该分分?”
沈恭愣了一愣,想一想,颔首:“嗯,应该分一下。尤其是外头的铺子之类的人家,早分清楚了,省得以后裹乱。”
韦老夫人立命:“去请三郎来。”
“三郎回来了?如何这几日不见他去拜见我?你怎么教你儿子的?”沈恭不满。
韦老夫人一概不理他。
桐香苑里安安静静。
从螽斯院来传话的小丫头也不走,就跟寿眉站在一起,一双灵透的眼睛,骨碌碌地看着沈恭和韦老夫人。
沈恭被她看得,满肚子的气发不出来,只得不停地告诫自己:大事,大事!大事要紧!不跟她们生这个闲气!
一行数人窸窸窣窣地进了桐香苑。
沈恭抬头看去,是几个仆妇小厮抬了几个大箱子放在了院子当中,面上不禁大喜!
沈信行又清瘦了一圈儿,亲手捧了一个樟木匣子进了门。
看见沈恭,匣子放在一旁,大礼拜倒:“父亲。”
嗯,幼子无论如何还是尊重自己的,沈恭心里的气终于平了一些,捻须,威严点头:“嗯。你差事办完了?”
沈信行的脸上泛起一线光彩,欣喜地答道:“是。办完了,老师说我办得很好……”
沈恭不耐烦地打断:“你年纪轻轻的,莽撞得很。不是仗着你大兄的势力,哪里有那么多的夸奖给你?你还当了真!戒骄戒躁!知不知道?”
沈信行有些失望,但终究还是有了一丝喜色,恭敬欠身:“是,谨遵父亲教诲。”
沈恭立即转开话题,看向匣子的目光闪过贪婪:“这便是你掌管了数年的庶务账册吧?你这孩子不晓事。年前我就说,下头的人们偷奸耍滑欺负你不懂,你还不听!哼!五年前这庶务在你母亲手里的时候,账册比这多一半!都被你亏空没了!”
沈信行眼中的最后一把火光也熄灭了,微微合眼,双手拢袖,遮于额前,拜伏下去:“是,儿子无能。如今交还给父亲。”
沈恭还以为拿回庶务会有多大的波折,如今竟然这般轻轻巧巧,简直是又惊又喜,连忙便高声喊人:“花伯,收了这匣子去!”
花伯犹豫了片刻,立在院中没有动。
沈信行索性站了起来,转身出去,将匣子亲手交给花伯,轻轻顿了顿,脚下一转,一步快似一步,逃也似的,离开了桐香苑。
韦老夫人看着幼子的背影,眼泛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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