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粲予凝神看了她一会儿,眉头越拧越死,最后皱成了一个疙瘩,一把把那张画满了街坊的简易地图扯开,直直地问到沈濯脸上:“二小姐,您都说了不想嫁给三皇子,不搀和皇家这些烂事儿,您怎么还一边儿用着斥候训练下人,一边儿满京城地安插耳目?您到底想干嘛?”
沈濯低头把地图重新展开铺好,白嫩的小手轻轻抚平那些折痕。许久,轻声道:“防万一。”
隗粲予皱眉:“万一什么?什么万一?二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这番举止,倘若落在有心人眼里……”
“他们能怎么样我?”沈濯抬起脸来,眼神幽深,“律法规定了不许满京城开铺子?朝廷说过不让退役的老兵帮忙训练下人?我想挣钱不行么?我家里刚分出去一个贪婪成性的房头,所有财产被刮了个干干净净,我还不能给自己挣嫁妆钱了?”
手里的书啪地往桌上一扔,恰正好盖住地图上“西市”二字,隗粲予忽然转开了话题:“二小姐上回不是说大慈恩寺那位救命恩人的底细成谜么?”
沈濯低头把那本书捡起合上,封面上三个字《太祖集》,嗯了一声:“先生敢是查到了什么?”
“我那日与小章一起去逛京城,先去了大慈恩寺。在里头盘桓了整整一日,旁敲侧击了无数次——寺内的僧人,竟无一人知道这位湛心禅师的存在。”隗粲予的表情并不好看。
“太祖极爱这座寺院。所以,大慈恩寺,本朝虽然没被定为皇家寺院,却胜似皇家寺院。”隗粲予再加一句点评,手指敲了敲《太祖集》。
不错,太祖在一生的无数妙语中,尤其是面南背北之后,提到这座寺院的时候,极多。
在早已确定太祖的穿越身份之后,沈濯非常理解这种移情,自然也不甚以为意:“所以?”
隗粲予重重地从口中吐了口气出去,叉手架在躺椅上,脸上有一丝凝重:“侍郎大人送了传旨公公出去,我便打算跟他聊聊这次分家的事情。谁知孟夫人已经在那里了。”
沈濯手指一顿,面色也认真起来:“然后?”
“孟夫人询问三皇子前些日子被皇上杖责的缘故。侍郎大人说,虽然陛下拼命要把事由扣到三皇子怠慢了小姐你这件事上来,但是他看情形,应当是三皇子不该偷偷去大慈恩寺,跟周小郡王一道,私下里见了什么人!”
私下里?
沈濯眼睛眯起来:“先生的意思,是他们去见了那位湛心禅师,所以才被皇上打了?”
隗粲予缓缓颔首:“我前些日子满京城逛,特意留心了一下,发现周小郡王也被大长公主禁足了。甚至不仅是周小郡王,还包括那位茹慧郡主。春光烂漫,竟也闭门不出。”
一个被打,一个被禁足。
倒似是真有什么蹊跷似的。
只是……
“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沈濯仍旧不在意地低头查看自己的地图。
“二小姐!”隗粲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正,“这是大事!一个皇家寺院里无人知晓的和尚,只因私见了皇子和郡王一回,两个人就都被惩治!而这个和尚,却突然现身,救了小姐你的名声!二小姐,此人,必须要查出来!否则,我寝食难安!”
沈濯失笑,抬起了头:“先生忽然不再质问我广设耳目了?”
发现隗粲予几乎要愤怒起来,沈濯忙抬手制止他发脾气,解释道:“我知道一个偏远地方的俗语,叫做: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重要的事情不开会。”
隗粲予愣住:“这是哪里的俗语?”然而低头细想,越想越觉得此话意味无穷。
看着他若有所悟的样子,沈濯微笑道:“所以说,既然皇上能因此打了三皇子一顿,而大长公主光明正大地禁了周小郡王的足;那就说明此人兴许不是个普通人,但在皇上和大长公主等人心目中,却未必真有那么重要。”
“不错!若是此人极重要,不能让人知道,那皇上必会寻其他机会秘密处置了他,而对三皇子不动声色。大长公主更不会这样明示给皇上,她也知道此事,也知道此人,甚至仅是以禁足这样小小的惩罚施行在周小郡王身上!”
隗粲予越说越激动,忍不住跳了起来,双拳紧握:“二小姐!高明啊!”
敲敲桌上的地图,沈濯很不雅观地翻了个白眼:“先生,首先,您的责任是帮我搞定这个。然后,关于那位神秘的大和尚。如果他再也不在我们的生命中出现了,很好。那说明我们少了个麻烦……”
隗粲予就似是终于找到了一件比读书还要好玩的事情一般,摩拳擦掌,两只眼睛亮得吓人:“然而如果他真的是个十分重要的人物,他早晚会再出现的!我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悄悄地,慢慢地,查他!”
哎我说了半天别打人家的主意你没听懂啊还是装聋子啊你?!
沈濯看着隗粲予觉得自己的脾气有点儿太好了。
第二一二章 来意
沈濯吩咐大厨房饿了隗粲予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隗粲予拼命地表示要见沈信言,或者沈恒。却被告知:“承嗣后老太爷还是头一回能跟一家子一起共享天伦,这三天哪儿都不去,谁也不见,就在家里跟两位爷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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