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可真是好说不好听啊!
竺相和蒲备脸上都不好看,慌忙领着头儿地跪倒,口中悲呼:“陛下,臣等绝无此意!请陛下息怒啊!”
太子有些懵,忙转头去看卫王。
卫王却依旧云淡风轻,站得笔直。
……
……
沈濯迈进紫宸殿的大门时,听到的就是一片假模假式的哭声。
还有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子的挖苦声:“唉哟!可是冤枉死你们了!可是朕还没死呢,你们哭得哪门子的丧啊?”
巨大的宫门、高墙,和宏阔豪迈的殿阁,给沈濯带来的冲击,就在这阴阳怪气声中,消弭得无影无踪。
深吸一口气。
沈濯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没事儿,别怕,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不就是紫宸殿么?
多来几趟就熟了。
低眉顺目,沈濯将誊抄好的奏章双手高高举过头顶,跟着引路的小内侍往里走。
随着她轻悄的脚步,殿中的喧闹渐渐静了下来。
沈濯平静如水。
小内侍到了丹陛下,终于回头悄声告诉她:“就这儿。”
自己站到一侧,高声道:“沈氏女见驾!”
沈濯双膝跪倒,声音不高不低,平稳如斯:“沈氏女见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依足了孟夫人日常教导的宫廷礼仪。
满朝堂的人都闭上了口。
所有年纪、所有官阶、高矮胖瘦、善恶忠奸,数百名大秦朝廷的官员,都从头到脚地打量着这个替父亲送奏章的沈氏女。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头儿高挑,穿了一身素白镶如意云纹边的男式圆领长袍,不胖,黑色束发幞头,黑色漆皮小靴。身上一应饰物都没有,一应脂粉都没用。
所以,听不见环佩,闻不见气味。
就像是一只精灵,凭空出现,无色无味,无声无息。
殿中安静得连一声咳嗽都不闻。
建明帝满意地看着底下沉稳的小姑娘带来的安定效果,冷笑一声:“你们吵啊!接着哭闹啊!也让人家十几岁的小女子瞧瞧,我大秦江山,都是一些什么样的老爷们儿在维持。”
众人的面上有些讪讪。
建明帝看向下头跪着的小姑娘,淡然道:“你家没有人了么?怎么让你一个小姑娘抛头露面?”
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扫向两个儿子。
太子倒是在光明正大地打量沈濯,眼中却殊无欣赏,猜忌、挑剔、嫌弃,各种负面情绪。
卫王守礼地目视前方,似乎不曾看向沈濯。但微微偏头的角度,却表明他正在尽力地去看沈濯的脸。
哼。
建明帝心里不高兴。
“曾祖年迈,叔叔有差。不过送个奏章到宫门而已,原没料到还须得抛头露面。”沈濯清凌凌的声音缓缓响起。
紫宸大殿的穹顶之下,这几句话干净清澈,格外好听。
建明帝的眉尖挑了起来。
临波那么想要这个丫头当弟媳妇,看来并不是乱来啊!
“接过她的奏章来。沈氏女,平身。”
建明帝本想看一眼就让她走,可这时候,改了主意。
一眼,估计不够。
绿春佝着身子,亲自疾步下了阶梯去拿奏章,额角的汗冒了出来。
我的沈二小姐,你可千万别闯祸啊!
第三六五章 上殿(中)
沈濯没有抬头看绿春。
手里一轻,奏章被拿走,她放下已经酸了的双臂,叉手欠身道一声“谢陛下”,然后就没怎么客气地站了起来。
建明帝把呈到自己面前的奏章拿在手里,眼睛却始终盯着沈濯。
沈濯站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没有扭腰肢,也没有整理袍袖。就如一个天天上朝的官员一般,起立,低头,叉手,看着脚前的大殿方砖。
悄无声息。
建明帝等了她很久,沈濯却再也没有半丝动作。
展开奏折,建明帝低头看去。
嗯?
不是看惯了的沈信言那一手漂亮的馆阁体,而是满篇竭力藏在浑圆温柔簪花小楷里的犀利锋锐。
这是——哦哦,这是沈二的笔迹!
竟真是一笔的好字啊!
建明帝的目光又飘向了沈濯。
沈濯依旧恭谨地站在那里。
她在等建明帝看明白那份奏章究竟写的是什么,然后——告诉他自己不懂,走人。
建明帝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奏章的内容上。
国家——银行?!
为什么觉得银行这两个字有点眼熟?
建明帝挑了挑眉,认真地读了下去。
过了足足一刻,建明帝才再次抬起了头,脸上有一丝茫然:“这个东西,如何生财?”
国家银行如何生财?
连这个都不懂!
你是皇帝吗?你是猪吧!?
沈濯顿时又笑又气,脱口而出:“陛下可知道大通钱庄?”
话一出口,沈濯觉得自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干嘛要接话,干嘛要接这个话茬儿?!
当在办公室聊天打屁吗?
还是当在课堂上跟老师瞎扯!
建明帝的眼神对上沈濯深深低着的头,一丝笑容从唇角慢慢地漾到了脸上,接着,哈哈大笑:“沈卿此计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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