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上前轻声请她去歇息:“陪着大爷熬了这么久,您也躺躺闭会儿眼吧?”
“芳菲,我觉得,我有点儿跟不上他们父女俩了……”罗氏怅然若失。
芳菲有些同情地看着罗氏。
沈信言原本就是个渊博温润的大才子,宦途十几年,已经历练成了一国宰辅坯子。
而罗氏一直就只在后宅打转。
就算她再是豫章罗氏的嫡女,父辈上却并没有什么近枝出仕,又兼自幼便没了亲娘。论起来眼界格局,她差了沈信言不知道多少。
原本,她儿女双全。
女儿是她的贴心小棉袄,儿子是她一生的依靠,她的丈夫青云直上,这是最完美的事情。
可是儿子没了。
女儿为了支撑家计,却与她渐行渐远,变成了另一个“儿子”——还是一个长大了的“儿子”。
那父女两个,一样的城府深沉、手段高强、言辞如刀。
比较起来,罗氏……
“夫人,您好好的,大爷和小姐心里才有根,这个家才完整。您最近煎熬得太苦了,这可不好。”芳菲柔声劝她。
罗氏觉得闷闷的胸口终于舒服了一些,看着芳菲笑了笑,捶了捶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回了内室。
……
……
外书房里,沈信言温声细语地对北渚先生和隗粲予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只有一个微微,所以,我绝不会让她委屈着。
“我承认,翼王是个好孩子,厚道,聪明,也善良。我给他当老师,很高兴,也很得意。
“但微微不喜欢。哪怕再好,她不喜欢,我就不会勉强她。这件事,我会去跟陛下好好说。
“两位先生若是不齿沈某这样溺爱女儿,沈某绝不勉强相留。”
隗粲予早就想到了,只是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却没说什么。
北渚先生有些不赞同地皱了眉:“孩子们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阮先生。”沈信言嘴角带着柔和的弧度,静静地打断他:“这是我的女儿,我的心肝宝贝,我的性命也比不得她的笑容重要。”
北渚先生呆住了。
沈濯已经红了眼圈儿,紧紧地偎着父亲,咬着牙根不让泪水掉下来。
费力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沈信言把手递给女儿,柔声笑道:“走罢。咱们再坐下去,你娘就该去桐香苑跟你祖母告状了。”
沈濯张嘴想要答应,却哽住了,喊了一声:“爹爹……”再也忍不住,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她百般筹谋,也没有沈信言这一句话令她心里踏实。
把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儿揽在怀里,沈信言笑一笑,推着她往门口走:“快把泪擦了。看人家笑话你。”
慢慢走到门口,沈信言顿一顿,回头,看着北渚先生,弯唇笑道:“阮先生,我是当朝的户部侍郎沈信言。可不是吉家那个眼里只有钱的老太太。”
北渚先生脸色大变。
第三八七章 亲戚
回到朱碧堂,沈信言发现妻子歪在床上,已经朦胧睡去,不由得笑了笑。
转身出来,温和地告诉沈濯:“别怕,一切都有爹爹。你只要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行。做你想做的事情,无论什么。”
沈濯咬着唇:“我不会伤天害理,也不会犯法违律。但是爹爹,我也许会为世人所侧目……”
“那都没关系。”沈信言微笑,“太祖年少时,不知道做了多少被人指责为荒唐的事。那又有什么……”
话音未落,管妈妈忙忙地走了进来:“哟!大爷和小姐都在?夫人呢?快起身!两位姑奶奶和姑爷不言不语地就来了,还带着各家的哥儿姐儿,正在外头下车呢!”
沈谧沈讷来了?
沈信言和沈濯对视一眼。
罗氏挣扎着赶紧爬了起来,略作收拾,一家三口直接桐香苑去。
当年沈信言刚刚高中,也不知道多少人家想要结亲。这其中就有邱家。只是仔细问过沈家的家事,邱家的女儿便不舍得嫁过来了。
两家子一起相看时,自然是儿子女儿都带着,也有个出行的借口。
谁知韦老夫人见了邱家的长子,一眼便觉得不错。回家与沈信言商议,沈信言也觉得邱家这位虎兄为人十分有趣,日后当是个会处理家事的。所以点头赞同。
两家终究结了亲,邱家的长子邱虎,娶了沈家的长女沈谧。
夫妻两个十分恩爱,有一子一女,儿子邱杲(gao三声)居长,已经十六岁;女儿邱雯居次,十一岁。
这邱杲已定了亲,对方就是邱虎在广东任上的同僚之女。但邱雯因年纪小,所以夫妻两个还没舍得开始为她相看。但这次入京,也许就能留在京中任职,将女儿嫁入京城人家,离夫妻两个都近一些,自是更好的。
至于沈讷,她虽然是老鲍氏的女儿,却是跟着韦老夫人长大。
韦老夫人也没亏待了她。一俟她成年,便替她在新科的进士中选了一位青年才俊,名叫施弥。
当时沈恭和老鲍氏还觉得不甘心,觉得施弥是西南边陲小镇上的人,父母俱都不在了,家境不殷实——想要拿着沈讷去攀一攀高门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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