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玲珑还在揉眼发愣的时候,她已经轻灵地跑了出去。
今天不仅是沈信言上朝的日子,也是施弥陛辞的日子。沈信言约了施弥一同去。
可就在出门前,小女儿一溜小跑追了出来:“爹爹!”
天色已经有些亮了,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沈信言挑挑眉,发现了女儿那张一向莹润如玉的小脸儿上,两只杏眼的眼底,明显的乌青。
“昨儿晚上没睡好?”
“爹爹,你今天不要跟皇上提那件事。”沈濯一路跑过来,还有些喘。
不提?
提及辞婚,可是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越坚决越好。
拖延只会让生米煮成熟饭。
沈信言奇异地看着女儿:“为什么?”
沈濯有些别扭,顾左右,却知道沈信言没时间等着她言他,索性一跺脚,娇嗔道:“不让你提就是不让你提嘛!哪儿那么多问题!”
说完,转身又飞跑了开去。
在一边立等的施弥不由得笑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三分。
“舅兄,我看,濯姐儿大约是想通了,同意了。”
“呵呵。”
不可能。
沈信言面色平静,心潮微涌。
第四零二章 一念之间
沈濯回到了如如院,重又一头倒在床上。
她觉得,似乎一直以来,自己和阿伯,都在用那些已经完结了的经验,去判断今生这团乱麻。
但是自己的那些所谓的权谋的认知,会不会失效?
而阿伯那些自以为天注定的看过了的故事,又会不会再也不发生?
比如,自己不再愚蠢张扬了,孟夫人没有死,临波没有病,安福离开了京城……
所谓的卞山三名士,按照阿伯的说法,前世的赞誉是北渚为龙,隗生为虎,章扬为狗。
但在自己的认知里,北渚先生虽然博学多才、深谋远虑,却刻薄死板、囿于传统。
隗先生既不噬人,也不狰狞,而是个诡计多端的贪钱招财猫。
而章扬为狗就更说不通了。那章扬虽然擅辩,却更加精通人情关系的网络联结,是个很称职的组织者。
至于其他的……
到现在为止,秦煐没有对任何女子流露出来过任何的温柔情绪。哪怕是跟临波和孟夫人说话,也不过是带了三分孩子气。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沉溺女色的人啊!
——何况,在当今的京城里,又有几个女子能美得过自己呢?
所以他那一世,又是如何在与自己这个绝大的助力成婚之前,弄出来一个庶长子的?
这实在是不合逻辑啊!
忽然想到了一点,沈濯翻身坐起,瞪圆了眼睛。
那个秦煐,不会是这一趟出门的路上,沾上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来上一段露水姻缘……
亦或者是索性遇到了此生真爱,但是身份天差地别,所以悄悄带回京城……
只一转念,沈濯已经自己脑补出了长长一部狗血爱情剧。
“小姐,兴化坊求见。”玲珑闪身进来,也不顾沈濯正在七情上面地发傻,径直把最重要的事情低低禀上。
沈濯一个激灵:“兴化坊?邸舍住进了什么人么?”
玲珑轻轻点头。
沈濯立即下床穿鞋,直奔外院。
外书房里,北渚先生、隗粲予和沈信成正在一边看着沈典整理书籍文册,一边闲谈。
而他们话题的内容,正是临洮。
沈信成虚心地向游历天下、见多识广的北渚先生请教,陇右道的各州关系如何,道路如何,民风如何,土俗如何,出产如何。
北渚先生知无不言,隗粲予还时不时地插嘴解释。
沈濯推门而入,看着几个人嫣然一笑:“两位先生早,成叔早,典哥早。”
沈典正沉浸在文册里,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倒令众人都呵呵地笑起来。
瞧着沈典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己,沈濯笑着摆摆手:“典哥,忙你的。我就是来转一圈儿。”
转向沈信成,笑容促狭:“成叔,你可去不得临洮。明伯不点头,你若是悄悄走了,我爹爹头一件事就是把我摁在地上打板子。”
被这一句话道破了心思,沈信成脸红了起来,半晌嗫嚅道:“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兄长羽翼下过活。趁着如今还没孩子,不是正好带着杨氏往远处走一走么……”
北渚先生拈须微笑,看着沈信成不语。
隗粲予眨眨眼,扭脸,假装听不懂,自己不在。
“那您也得跟明伯说一声。明伯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走南闯北的,心胸未必有你想得那样窄。”站着说笑两句,沈濯不再深劝,只令:“隗先生,最近我忙得顾不上,也没人敢管你。你好似吃了两个多月的闲饭了罢?来,跟我做事去。”
隗粲予满面恼怒:“你这学生从来都不懂得甚么是尊师重道!”
“也要您能端得住老师的架子。您看阮先生,甚么时候跟我讨价还价过?当时我们可在月俸上说得清清楚楚的。拿钱不做事?天地间有没有这个道理?”沈濯的牙尖嘴利在隗粲予跟前从来没有过半分藏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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