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后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姐,桂花……”
沈承圆圆的小嫩脸上露出了这世间最纯洁的笑容。
沈濯别开脸,泪如雨下。
假山边上有一株桂花古树。这个时节,唯有那棵树上还有零星的桂花开放……
沈承是去给自己摘桂花去了!
小小的孩童接着又瘪了嘴:“娘……疼疼……”
一家子都被这一声撒娇痛落了泪。
就连沈信行,都忍不住举袖拭目。
唯有沈信诲,有些不安地紧紧地盯着沈承。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不想让沈承说话……
沈濯勉强止住哭声,伏在沈承身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柔声道:“好承儿,不怕……你告诉姐姐,你上假山的时候,王妈妈在哪里?”
沈承的面上一片迷茫,半天,仍旧瘪了嘴:“娘,疼疼……怕怕……”
罗氏哭得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韦老夫人却被沈濯的话震得身子一抖,忙擦了泪,也去哄沈承:“承儿,祖母在呢……不怕啊,不怕……姐姐问你呢……”
沈承用力地想,却又觉得疼痛,委屈地嗫嚅:“游泳……”
游泳?!
沈承上假山的时候王妈妈已经掉入池塘了?还被人告诉他是游泳?那么,他个一岁多的孩子,是怎么上的假山!?
沈濯心头杀机顿起!
是有人害承儿!
这是谋杀!
她还想再接着问时,沈承的眼神却开始涣散:“祖祖,祖祖……抱承儿……祖祖……”
沈濯大惊,一把抓住沈承的小胳膊:“承儿,承儿!”
沈承的嘴角扬了起来:“姐……虫……”
沈承那双像黑葡萄一样灵动的大眼睛,永远地闭了起来。
沈濯厉声尖叫:“承儿!”
身子一晃,晕了过去。
【沈承,字继之。父:礼部侍郎沈信言,母:豫章罗氏杞娘,姐:翼王妃沈濯。承素有神童之称,十月即开言,周半识百花,颇辨美丑。殇于建章十七年九月十二,时年周岁八个月零十天。】
第四十六章 众生相,最难堪(修)
张太医从沈府出来的时候,是沈信诲送到的门口。
沈信诲恭谨有礼,笑容和煦:“烦劳您了。听家母家嫂都听过,老神医与我这二侄女儿投缘,连她的医案都留在太医署的?”
张太医对这种假惺惺的笑容见得太多了,根本懒得应酬,“嗯”了一声,直接上马而去。
沈信诲刚打叠起满心的话,算计着一步一步,一字一句地问出来沈濯那被人手掐的医案在哪里存着。谁知老太医竟如此不给面子,直接扬长而去。顿时笑容僵住,脸色变作铁青。
偏家人又气喘吁吁地赶来:“二老爷,三夫人提前发动,稳婆家远,老夫人和三老爷拜托您走一趟,替请回来!”
米氏的预产期是月底,如何这个时候就发动了?
真tnnd会凑热闹!
大房一个儿子刚死,一个女儿晕倒昏迷,罗氏直接躺下了;冯氏那边还病着,韦老夫人伤心过度。
她不说起来支撑家里的内宅事务,竟然还在这个时候闹着生孩子!
真是——一个个都他niang的身娇肉贵!就只有我们二房是劳碌命,专管跑腿儿的!
沈信诲看着没人,把袖子摔了又摔,“晦气”二字骂了又骂。
自然,再不乐意,他也赶紧牵了马,又命人套车,带了知道地址的小厮家人,去给米氏请稳婆。
……
……
张太医带着童儿在路上慢慢地往前走,信马由缰一般。
跟着的童儿有些忐忑地看着他。
刚才沈府乱作一团的时候,有个丫头悄悄地请了他去看了些事情。
他看了就后悔了。
怎么就忘了?绝对不能多管闲事啊!
这件事……
童儿咬了咬牙。
这件事得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告诉张太医。
张太医自己也捻着灰白的胡子眉头深锁。
童儿探了探头看了他一眼,试探着问:“爷爷在想什么?”
张太医惊觉,醒过神来,嗯了一声,随口敷衍:“想病情。”
童儿看看四周,赶上去两步,轻声问道:“爷爷,您是在想病情,还是在想伤口?”
张太医定定地看了童儿一会儿,眯起了眼:“你知道了什么?”
童儿被他盯得心虚,声音更小:“我刚才去看了另一个人的伤……”
张太医瞪大了眼睛,压低了音量,严厉得让人胆战心惊:“你白跟着我在太医署三年了?这些事情,能看吗?找死呢?”
……
……
醒心堂里,沈信行隔着门帘嘱咐已经破了羊水的米氏:“母亲、大嫂和二嫂都病倒了,我在院子里守着你。别怕,你一会儿只好生照着稳婆说的做便是。”
米氏勉强笑着答应,又道:“血气冲天的,不吉利。你还是去书房等消息罢。她们都知道怎么做——我没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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