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竭力回忆,却想不起来对公冶释的任何一点印象。
隗粲予和沈典相视莞尔。
沈信昭看看城门就在眼前,拉了她缩回车里,放下窗帘:“该进城了。你乖着些。”
沈濯吐吐舌头。
一行人先去邸舍住下,杜掌柜的立即去找牙行打听有没有院子在售,他兄弟则与隗粲予、沈典一起去看城里的店铺。
沈信昭梳洗完毕,斜倚在美人榻上让琳琅给她绞干头发,只觉得心里踏实惬意,不由笑道:“我还真是由俭入奢易。从你们跟了我才几天?我就已经习惯了游手好闲了。”
沈濯在门外听见,噗嗤一声笑,推门进来,促狭挤眼道:“昭姑姑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说自己当不了富户了?”
沈信昭羞涩一笑,招呼她过去,问道:“腹中饿不饿?可要吃点心?”
“时辰还早,我已经令人递了帖子进府衙。若是今儿能见着公冶使君,就不拖到明天了。”沈濯现在几乎是分秒必争。
——建明帝令公冶释主理陇右道所有钱粮调拨的旨意昨日已经到了。她能早一刻钟见到公冶释,就绝对不想晚一刻钟。
一时果然有人来邸舍问:“哪一位是沈家少爷?”
沈濯着了男装出来,见是一个门子,因笑道:“我便是。不过家兄出门了,要稍候他片刻,不知贵使可等得?”
门子屏着手,垂首道:“使君说,既是令亲长辈等已经一起到了,不如到府中一叙。已经备了水酒,还请净之少爷赏光同去。小的给少爷引路。”
咦?公冶释竟然知道自己的“表字”了?
沈濯适时地摆出了个贪玩的女孩子表情来,歪头一笑:“这个啊!我族姑姑不肯的。一会儿家兄回来,我同他一起去也就是了。”
门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始终不曾抬头——就似知道沈濯是个姑娘家一般。
沈濯笑着告了个罪,便让门子在邸舍大堂饮茶,自己且进去告诉了沈信昭一声:“公冶释果然要请昭姑姑去内宅见他家人,不过我替姑姑推了。您备一份礼,我一会儿送给他家里人也就是了。”
沈信昭正在提着心,就怕又要重演洮州的事情,一听这话,如释重负,忙命琳琅把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到时候你看着送。”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沈典和隗粲予才说说笑笑地回来,得了消息,各自惊奇,忙去换了干净衣衫,与沈濯一起奔府衙而来。
路上沈典忍不住埋怨沈濯:“如何不告诉我们等着?看店铺又不急在这一时。”
沈濯抿唇笑笑不语。
隗粲予看了一眼那带路的门子,附耳悄声告诉沈典:“净之就是要看这门子的耐性如何……”
……
……
秦州府衙后宅,公冶释正儿八经地摆下了两桌酒席。男一桌,女一桌,中间隔了屏风。
沈濯看着康氏温柔娇怯的样子,笑得天真烂漫,小声赞她:“康姨娘真好看。”
康氏红了脸,只知道嗫嚅着给沈濯布菜。
外头只管普通吃饭。
沈典见着小大人似的公冶平,十分稀奇,笑对公冶释道:“我施姑父家有个小郎,叫施骧,七岁。还是个娇养的孩子呢。令公子却比我十二三岁时还要稳重了。”
公冶释笑了笑,伸手抚一抚儿子的额头:“他七岁时也是个娇养的孩子,只是他娘亲三年前去世,他就只好长大了。”
沈濯在里头听见了,心中轻轻一动,看了看康氏,由衷地小声又赞道:“康姨娘辛苦了。七八岁的男孩子最难缠。”
康氏眼圈儿一红,低头擦泪,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满心里想的都是上次被宋凝打的那一个耳光,说什么都想跟人诉一诉。憋了半天,才低低道:“净之小姐还年轻,哪里就真知道养那样大的男孩子有多难了?连宋家大姑奶奶,那看着幼弟长大的人,都没觉得妾身有半分苦劳呢!”
宋家大姑奶奶?!
沈濯的手指一顿,眼光往屏风处一溜,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凑过去,悄悄地问:“那是谁啊?欺负你来着?”
听见“欺负”二字,康氏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落,满肚子的话终于有了出口:“就是宋相家的大小姐,大归了的那位,来秦州……”
一五一十地全都倒给了沈濯。
“……使君说过,净之小姐的父亲是人杰,净之小姐更是难得的巾帼英雄。您教教我,往后她再来,我可怎么办啊?”
康氏的哭声没压住,大了起来。
第五一二章 话锋(上)
屏风那边的一桌人都听见了康氏的哭声,谈笑声顿时一滞。
小大人公冶平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满面气愤地闯了过去:“姨娘!”
沈濯正温和地拍着康氏的胳膊,劝她不要哭,看到公冶平眼中,却成了她也在欺负康氏的证据,张口便嚷:“我姨娘好得很!你们做什么都要欺负她!”
公冶释在外头连忙断喝:“平哥儿住口!”
康氏也慌乱得一边擦泪一边站起来抱了公冶平:“没有没有!姨娘是跟净之小姐讨主意,自己哭了,不管净之小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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