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爷哼道:“谁说不是呢?不然我为什么这样急急火火地赶回来?”
可沈簪偏又犯下了这一桩事,怕是没指望了。
鲍姨奶奶寻思了一会儿,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法子来,叹了口气,道:“就算是簪姐儿现在府里,也得靠着大老爷带契,才能出去交际,让皇家看得上眼。如今若是非要把她接出来,说不得就得跟大房翻脸。到时候,仍旧没有门路——要不算了,先让她在那边儿过个冬。等翻过年来,这事儿淡了,我们再去求求大老爷?”
沈老太爷也愁:“只是若等到那个时候,难免赶不及。尤其——承儿没了,连我都提不起精神来,遑论是老大?”瘫在椅子上,形容懒懒,没精打采。
鲍姨奶奶连忙给他鼓兴:“大老爷还不到四十,正当壮年。我们诲儿,还有三老爷,不都还年轻着呢?老太爷福禄双全,以后儿孙满堂的时候多着呢。您就等着享儿孙福罢!”
沈老太爷强打起精神来,嗯了一声,顿一顿,又恨声道:“我必要再给儿子们一人纳一房妾!韦氏这个婆婆,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的!”
鲍姨奶奶又把话题拽回来:“孙子已经没了,老太爷既是想让我们簪姐儿日后争荣夸耀,那就不能损了她的容颜。还是要想想办法才是。”
沈老太爷想一想,颔首道:“你说得极是。”
因命人先去通知孟夫人:“簪姐儿的事情我先头知道的不全。既然是这样戕害手足的,自然该好生学学规矩。”
又不客气地跟韦老夫人要东西:“过几天就是大雪节气。好歹是姓沈的,不能真丢着就不管了。赶一天二郎休沐,我们带些棉衣木炭去瞧瞧她。你做了人家一十三年祖母,不要太绝情。手炉脚炉、护膝护腿,还有各样的吃食用具,都备上些。我能求着人家庵里收下多少,是多少。还有打点庵堂师父的钱,也拿一些出来。”
沈濯听说了,在如如院的卧室里脱口而出恨声怒骂:“老不要脸的东西!”
韦老夫人却不顶嘴,直接吩咐冯氏:“从你们房头儿的分例上扣。”
冯氏想反驳,又住了口。出门也不回自己的屋子,直奔花锦院,喝命一声,抄了小鲍姨娘的卧室。小鲍姨娘还想叫喊拦阻,冯氏一句话给她堵在了那里:“给你女儿送东西,你不出钱谁出钱?我的钱还留着给我女儿呢!”
沈信行回来见了沈老太爷,才说了几句话就见沈信诲赶了来。
沈老太爷见着次子就眉花眼笑,再说两句就把沈信行打发回去了。
沈信行早就习惯他这偏心的状态,淡淡地行了礼,又去桐香苑给母亲请了安,便回了醒心堂。
米氏上午被吓得不轻,回到醒心堂便感觉不太好。忙请了大夫来看了,又被责备不好生坐月子之类的话,开了药,严令卧床。
沈信行回到屋里,宝钿上去悄悄地回禀了。
沈信行皱了皱眉头,先去净了手脸,换了家常衣裳,进了卧室,见到米氏就拱手长揖:“今日为夫不在家,让娘子受委屈了。”
米氏本来还在担心丈夫会责备自己失礼,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又不由得后怕委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问道:“那些都不提了。婆婆也让人来分解过了。只是,夫君是不是真的需要妾身安排……那些人……”
沈信行有一丝丝的迟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米氏养身体至少要三个月,到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姐儿——
“刚刚父亲选定了,孩子单名一个沁字。”
沈信行突兀地先把这件事交代了。
米氏有些发愣:“是,以后叫沁姐儿了。”
沈信行双手拄膝,低头说道:“你我结褵三载,夫妻和睦。你不曾有过半丝错处,我也不曾误会迁怒过你。你才生产完,正是虚弱该休息的时候,怎么能提起这件事来?
“虽然朝廷规制,我这个从六品上的职衔,可以纳妾。但毕竟身在国子监,这种事,还是能免则免。
“你甚么都不要想,只管好好将养身子。等你好了,姐儿大些,我们又年轻,总会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
沈信行说完,礼貌地点头,起身便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一事来,停住步子,道:“我刚听见贝嬷嬷在收拾东西要走?她是你乳母,你从小的习惯她最知道,这个时节怎么能让她走?只要不是犯了什么大错,等你出了月子再说吧。”
米氏正感动得热泪盈眶,一听此事,脸上顿时苍白起来,勉强挤了笑容出来,支吾道:“的确是犯了些错儿……她儿子娶了媳妇,等着接她回去享福呢。”
沈信行听着这个理由,又皱起了眉头:“她等着享福,就把个没出月子的你撂下?这是哪里的规矩?让她先好生服侍你。”
说完,也不等米氏回话,自顾自去了。
米氏软了下来,倒在枕上。
宝钿上前轻轻地扶她躺好,低声劝道:“这时节,怕是太扎眼了……过一个月吧?”
米氏迟疑片刻,合上了眼睛:“你看紧了她。”
宝钿想了想:“就说她染了风寒,先在屋子里养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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