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老奴也是没了法儿了,才求到您跟前……大爷也就是还能听进去您的劝。他这样晃荡下去,旁的不说,三房的香火怎么办?老奴到了地下,也没脸去见三老爷和三太太啊……”
老家人哭得凄凉。
“早年间他说要修道,不肯入仕。我就猜着了。阿嬷,您别搭理他。由着他就好。他比我小六岁,不过三十出头,早着呢。再过几年,我们家净之嫁人生子,让他当舅舅的上京抱一抱才出生的小肉团儿,包他当场想娶媳妇!”
罗氏倒是不以为然,笑着安慰老家人。
“不是那么回事啊大小姐……大爷是因为,因为……”老家人吞吞吐吐。
罗氏的声音紧了起来:“因为甚么?说啊!”
老家人咬了咬牙,声音低了下去:“因为……”
沈濯蹲在窗下,双手托腮,撅起了嘴:一到关键部位,就听不见了!真烦人!
“娘!是因为甚么?”
第五七八章 这是后手?
突然间奔进门来的沈濯让屋里的两个人一惊。
旋即,罗氏又气又笑地喝道:“都是你父亲惯得你上了天!连带着家里没一个人敢管管你这无法无天的小猢狲!”
又朝外扬声:“管妈妈和芳菲各扣一个月月钱!”
沈濯才不怕,嘻嘻地笑着,给母亲见了礼,又向着目瞪口呆的老嬷嬷点头含笑问好:“嬷嬷好。”
老嬷嬷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况是主仆之分,也只得先行礼:“小小姐好。”
沈濯瞪着好奇的眼睛,依偎在母亲身边,迫不及待地问那老嬷嬷:“舅舅因为甚么不肯给我娶舅母?是因为他欢喜了什么娶不到的人?还是因为有人欺负他?”
这一问,便是罗氏也暂时转移了注意力,皱了眉催:“阿嬷,微微大了,家里的事情都不瞒她的。你快说罢。”
“大爷他……”老嬷嬷吭哧了半天,方才问道:“大小姐还记得当年伺候大爷的乳娘,她家有个小女儿丽娘么?”
咦?原来是痴情少爷恋上薄命丫鬟的戏码?
罗氏也瞬间眉目舒展:“记得的。那丫头打小儿是个美人胚子。怎么?罗思晚就这么点子出息,恋上那丫头了?”
老嬷嬷叹了口气:“早先不过是少年心性,后来那丽娘嫁人生子,大爷也就放手了。可您还记不记得,有一回正议着亲,忽然闹着要修道?那次,就是听说:丽娘的男人死了。”
哟,竟痴情到了这个地步么?
沈濯眨了眨眼:“可那丽娘既然嫁人生子,必定是对舅舅没什么意思的罢?这样,舅舅还要强求不成?”
老嬷嬷说到这里就掉了泪:“小小姐,你不懂。大爷根本就不是什么强求,他只是,只是听说丽娘一个人了,他就也要守着……”
这样啊……
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就没什么好诟病的了。
沈濯看了看母亲,跳下了地:“那有什么可烦恼的?丽娘必定年轻,她家一定不肯让她守一辈子。她再嫁时,舅舅不就没事儿了?”
罗氏却皱起了眉头:“可他那次闹腾,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儿了。怎么,丽娘还在守寡?”
老嬷嬷哭了起来:“丽娘一心要把她那小儿子养大……她娘家婆家都逼着她改嫁,她是抵死不从……我们可怜的大爷,就这样跟着守……”
人各有志。
这有什么好愁的?
舅舅乐意不就得了?
沈濯觉得这事儿没啥意思:“娘,我肚饿了。我去用晚饭。您呢?”
罗氏叹口气,拍拍她:“我们早就吃过了。你自己去吧。”
吐吐舌头,沈濯一道烟儿似的跑了。
所以她错过了老嬷嬷嚎啕着对罗氏道:“可大爷这样一闹,加上外头忽然传言说您是抱养的,是当年三老爷为了怕纳妾做的假……如今竟没有一个好姑娘肯跟大爷议亲了……”
也错过了罗氏手里的杯子当啷落地碎成了无数片,以及她那一旦遇大事必定心慌的亲娘满面无措的样子。
……
……
翌日,沈信言告病。邱虎告病。沈信美告病。朱闵告病。欧阳堤告病。
沈氏一系的所有姻亲,除了懵懂的沈信行,皆未上朝、上衙。
沈濯在如如院里堆雪人、打雪仗,抱着沈沁在桐香苑里摸雪球、烹雪茶,仿佛外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三天,罗氏身世有疑的话却突然在沈家长了翅膀一样传得人尽皆知。
沈濯大惊。
这种流言,说不得会杀了罗氏!
听见玲珑报完,尚在煮石居的沈濯掷下手中笔,拔脚就走!
然而还没等她抵达朱碧堂,沈家大门訇然中开:中使来传陛下口谕。
“让沈信言带着他那宝贝女儿,立刻马上跟朕滚进紫宸殿来!”中使拉着细长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模仿不了建明帝的威势。
沈信言满面警惕:“臣奉诏,然臣女年幼胆怯,且近日来身子不适……”
中使笑眯眯地截口:“陛下说了,上回沈小姐去寿春宫,不是带了赐婚的圣旨一起去的?今儿也带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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