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漠然看看春深斋的牌匾,又转头看向如如院的方向,下意识地直了直后背,吸了一口气。
刺桐是简伯临去西北前训练出来的最后一批人,最后考绩的时候,他的评等是最高的。可是小姐没回来,他们只能根据阮先生的布置,跟在阮先生手下的那些人身后,在京城四处探听消息,而已。
小姐回来后,他被调到了门房听差。
吉少卿上门的时候,就是他待的客。吉少卿还夸了他。
他很振奋。
可是小姐听说后,却立即将他打发了到了东市,去跟还没开张店铺里的洗头师父,学着洗头、梳头、拿肩、捶背。
那些事,有什么可难的?他三天就做得比旁人强了。
刺桐正在整夜整夜地想不通,却又被小姐一句话调了回来,让他来服侍沈恭。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
小姐这是看重了他,所以让他多学多看多做,等到他能独当一面了,就会派给他更要紧的事情。
现在,就是这件事了。
对小姐来说,最要紧最要紧的事。
刺桐昂首挺胸走回了春深斋:“老爷子,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些玩意儿,东市有一家老店,可棒了……”
第六八二章 只懂一个人
沈信诲,恶逆,剐刑。罪属十恶,遇赦不赦。
老鲍氏只觉得面前那个宣布陛下诏令的大理寺差役的脸,怎么就能这样乱晃,晃得自己头上好晕。
丫头婆子们的哭喊声模模糊糊的,眼前黑下来,声音也就听不到了。
品红慌了!
沈信诲死就死了,可若是老鲍氏也出了事……
那番景象她想都不敢想!
厉声呵斥着众人把老鲍氏抬到了卧室,又命去请大夫,又命人赶紧去崇贤坊那边打听消息——刚才那个差役说得清楚,三天前沈恭就已经被放出来了。他既然没有回这边,那就必定是去了那边。
老鲍氏被银针扎醒,辗转哭泣着,被劝下了一碗药进去,才想起来问:“老爷呢?现在哪里?”
众下人们一致沉默着看向品红。
品红忍了满腹的尴尬,低声禀报:“案子了了。那边府里三爷纳平妻,老爷过去主持仪式了。”
我的儿子,判了千刀万剐……
她的儿子,却借着一个纳妾的名字,把老爷也截了回去……
老鲍氏缓缓闭了闭眼,没有闹腾,反而挥了挥手。
众人会意,安静地退了出去。只剩了品红和老鲍氏两个人在内室。
“品红,我只怕这回,我是真的,活不了了……”老鲍氏无声地掉下泪来。
“老太太!您别急,您别急……秋天还远着呢,咱们再想办法……”品红痛哭起来。
“恶逆啊!他是恶逆啊!”老鲍氏老泪纵横,呜呜地痛哭起来,“他到底是被那个沈洁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怎么就能狠下心来去杀他亲爹呀?就算他能把全天下都瞒过去,就算他能找到顶罪的人,他的良心呢?他的良心怎么能过得去啊!”
“老太太,老太太,您别,您别……”品红泣不成声。
老鲍氏越哭越伤心:“我从小就告诉他,没有他爹他就完了。他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他那大兄三弟从此以后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留手,他死定了!他怎么就不听我的话呢?!我是他娘,难道我还能害他不成?我这辈子就只活这一个儿子啊……”
只活这一个儿子……
算了,这个时候不能跟一个刚失去儿子的老娘计较这些。
品红擦着泪,哽咽地劝:“老太太,事情还不到那种地步。您得振作些。好歹得先见着老爷啊……”
哭泣的老鲍氏疲惫地摇头:“他不会回来了。他从来都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我能撺掇着他分府分宗,是因为不论如何他都是沈信言的亲爹。只要有韦氏在,就没人敢真的无视他,诲儿的前程就没人敢真的废掉。
“可是,诲儿死了。你我,甚至他本人,都不是经营的料子。没了诲儿的进项,这个家就是坐吃山空。哪里比得上那边的锦衣玉食……”
品红瞪圆了眼睛看着老鲍氏。
老鲍氏苦笑:“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懂,我只懂得沈恭一个人。”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品红这回真的灰心死了。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老鲍氏摇了摇头:“让我想想。”
“老太太……咱们……要不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品红期期艾艾地建议。
老鲍氏看了她一眼,手指在夹被里面轻轻地握成了拳:“品红,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我也后悔了,早在刚知道你对沈信言的心意时,我该立即安排才对。你若能进了他的后院,咱们今天也不至于这样一无所措……”
品红的眼睛亮了一瞬,又重新熄灭,低下头去,一字不发。
“可是,濯姐儿不会让我们回去的。”老鲍氏一句话击碎了品红所有的企图。
品红退了出来,满心沮丧。
老鲍氏说得没错。当年沈濯动用了多少力量,甚至索性连沈恭这个亲祖父都不认,才把二房一家,尤其是老鲍氏,从崇贤坊那座大宅里赶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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