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相拈了茶碗,呷了一口。“此事一了,老夫致仕。瞧着今天的好空儿,老夫想劝一劝望之你。望之当年是得罪过你那学生的,可要早些寻一条退路啊。”
宋相的眼角微微一颤,笑了笑:“天下事纷纷扰扰。做事就免不了磕碰。信言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他。竺相过虑了。”
顿一顿,又亲切地问:“听说安福大公主回来了?如今可是在灵前?这内命妇们,我听说坐在最上头守灵的乃是昭阳殿那位,怎么皇后娘娘的病还没好?这个时节,难道还不出来?”
清宁殿已经隔绝了内外,甚至断了荤腥的供应。
出来?!
邵皇后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至于安福大公主,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见建明帝,也不是去见皇后娘娘,甚至不是换了衣裳去太后灵前磕头。风尘仆仆进了京城,第一件事就是着人去问周謇从外地回来了没有,人在哪里。
身为公公的竺相脸上直发僵。
邵家再倒霉,安福大公主也是皇家的公主。除非她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丑事来,否则,就只有她不要驸马,没有驸马敢休她的。
——每回只要竺相在宋相面前打算挑拨些什么,都会被宋相关切一下他这个公主儿媳的事情。也是让竺相完全没了脾气。
不过好在安福大公主这一回被高人指点过了,此刻倒是做了个正常的举动出来:
“哦,皇后娘娘病得沉重。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搁谁也受不了啊。所以安福在灵前跪了三天之后,特意去请了陛下的旨意,去清宁殿里亲自服侍皇后娘娘去了。但愿有这个贴心的亲女儿劝慰,皇后娘娘能好起来。”
竺相总算是能把这件事圆了过去。
“安福大公主果然孝顺。听说三公子的那位平妻给老相爷又添了两个孙儿?真是好福气啊……”宋相认真地恭喜。
竺相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一声:“我家那孽障算什么?听说宋相那心爱的幼子如今已经超过所有纨绔公子,被誉为全京城第一才子?可喜可贺啊!”
说完,甩袖而去。
对着竺致远的背影随意地拱了拱手,宋望之沉着脸低下了头。
宋甄不听话。
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这孩子跟勋贵圈子来往,可宋甄却对秦睦的话深信不疑,对周謇此人推崇备至。
可秦睦是二皇子一党!
二皇子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太后娘娘大行,连安福大公主都赶了回来,可是二皇子却只在灵堂设好的第一天在众人跟前露了个脸。听说,当天哭灵完毕,二皇子就被送回了府。只留下了一个懵懵懂懂的二皇子妃、新罗公主姬美淑,跟在临波公主和袭芳公主的后头,一一照做。
既然二皇子翻不了身,那就必定会倒大霉。
得想个什么法子,跟二皇子一党划清界限才好……
宋相低着头慢慢思索,直到接到建明帝又一次从灵前传话过来:
“奉太后遗旨,立三皇子翼王秦煐为太子,并赐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沈信言长女沈氏净之,为太子妃,择最近吉日完婚。门下写旨,钦天监择期。朕欲于太后头七之日昭告天下,卿等办事麻利些。”
宋相手指狠狠一抖。
所以刚才竺相的话,真的没说错。
天下太平 第八八一章 婚还是要赐的
所以宋相很快令门下封驳了建明帝旨意中的一项:太子的婚事。
“……东宫莫名震动,先戾太子被废,国本不固。而翼王军功卓著、恭恪纯孝,堪为储君,陛下择此时册立,一则可安天下,二则可慰宗庙,英明之至。
“然先太后大行不远,三年孝期方始。此时议亲,即便有太后遗旨,亦不免后世物议纷纷。即刻赐封太子妃一事,尚请陛下三思。”
沈信言看着这匆匆而就的封驳理由,心底终于货真价实地愤怒起来,但脸上却装模作样得很:
“毕竟太后刚走,她老人家最疼我们家那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微臣也觉得不合时宜,不如以后再议吧。”
可沈信言越是温和知礼,建明帝就越是尴尬:“这是朕的家事,是太后她老人家临终前拉着朕的手殷殷嘱托的最后一件事!这件事怎么能拖后?!”
立刻命绿春:“你去门下看看,宋望之究竟是什么意思?!”
绿春颠颠儿地跑了一趟,回来时满脸的不怀好意,附在建明帝的耳边嘀咕:“御史台的骆辰轩正在门下跟宋相吵架,说他家的幼女既然满心满眼都是周小郡王,他这个当老子就不要再打翼王殿下的主意了……”
以耳力超群著称的沈信言的脸色刷地一下沉了下来,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建明帝心头却轻轻一跳,看了沈信言一眼,哼了一声:“然后呢?”
“门下的旨意已经写好,老奴拿回来了。”绿春毕恭毕敬地把明黄缭绫的卷轴双手呈上。
建明帝展开细看。
嗯,册封翼王为太子、沈净之为太子妃的意思都写明白了,但是日子都等着钦天监择吉。这样就行了。
他本来就没有在皇帝须守的二十七天孝期内让秦煐和沈濯成亲的意思。
“嗯,就这样吧。不必等头七了,绿春去宣了旨意罢。明日开始,除宗亲外,就不必至宫里哭灵了。头七后,就都不用来了。闹哄哄的,朕想跟母后说说心里话都没个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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