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怀大畅,笑着敲了敲秦煐的额角:“他不到两岁的儿子刚刚没了,所以才请假回京。如今他只有那一个女儿,当然不想让你记恨。你是皇子,还不肯大度些?”
秦煐愣了愣:“他儿子死了?”
皇帝轻轻叹气:“可惜啊……”满腹心思,且看着殿角的博山炉出神。
秦煐奇怪地看了看皇帝:“幼儿夭折,时常有之。父皇替他可惜什么?我看他年纪,不过而立刚过。嫡妻年长,再纳美妾就是。还怕没有人承继香火?”
皇帝被他说得心动,手指在御案上轻轻一敲:“此言有理……”
秦煐的小脸儿都皱了起来,原本就瘦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更加显得如星耀,如宝石——却探身把脸伸到皇帝眼前,低声道:“阿父,您真要管一个臣子的床笫之事啊?您把他搁哪儿也不用他非得有儿子啊?”
皇帝脸一板,手倏地伸出,一把揪住这小子的耳朵:“臭小子!妄议君心,找死呢?”
秦煐哎哟哎哟地告饶,又喊:“我是来陪您吃饭的!吃饭吃饭!绿春,快摆饭!阿淇送了鱼母妃亲手做的银鱼羹来,绿春让他们摆得靠前些。”
紫宸殿的偏殿里,父子天伦,其乐融融。
只有绿公公不高兴。
毛头小子,全天下,唯有这一个人敢跟着皇帝一起,喊他绿春。
就连邵皇后,都会称他一声绿公公。
哼,哼哼哼。
看我怎么宣扬你的糗事的!
……
……
沈信言出了皇宫,便有清江府的车驾等在外头,朱闵笑着挑帘探头:“知道你骑马快骑死了,来,咱俩坐车。”
沈信言皱了皱眉:“跟你一起坐车?我还是骑马吧。”
朱闵看看自己的一身肥肉膘,悻悻:“不坐拉倒!”
……
……
沈府里,沈濯和沈溪今天的功课格外多。
沈溪有些吃不消,哀求孟夫人:“夫人,今日怕是无论如何都背不下来这些。可否宽限两日?”
孟夫人面目淡淡:“三小姐可以不背。这些乃是沈侍郎额外给二小姐加的。”
沈濯很想仰天长啸。
背《史记》是什么鬼!!!
长叹一声,心想幸亏这个时代是从唐末拐的弯,这要是从宋末拐弯,怕是自己就要被逼着背《资治通鉴》了!
好容易忙忙碌碌到了晚上,一行人都去了桐香苑,说笑着等沈信言回家。
天一擦黑,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去了宋相府上,应该不回来用晡食了。”
韦老夫人扫去兴头。
沈老太爷也不高兴,茶碗扔了桌上,洒了一桌子水:“他是回来干什么的?就知道在外头……”
沈濯高声地咳嗽。
沈老太爷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哼了一声,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如此,你们妇人们自用吧。我和诲儿、行儿有话说。”
带着两个儿子扬长而去。
沈信言号称在家里待了五天,可没有一天是在家里安生坐一坐的。
除了第一天晚上合家吃了一餐团圆饭,其他的,只有每日晨起能去桐香苑陪着韦老夫人用了朝食,然后就是在外头奔走一整天。
其间皇帝想起其他事情,又叫了他入宫一趟。这一次,一直待到宫门下钥,索性是禁卫直接送了他回府。
沈老太爷和沈信诲知道了,又是一阵又羡又妒。
唯有沈信行,在外头追了好几天,好容易有一日逮到大兄,无论如何逼着他一起吃午食。
沈信行絮絮地说了许多国子监里的公事,又抱怨上司人浮于事,同僚拈轻怕重。
沈信言呵呵笑着劝了几句:“你年轻,抱负又比他们远大,多给你事情做,多加磨练,难道反而是坏事了?他们是他们的人生,你是你的。管好自己,管人家作甚?”
沈信行顿时多了无穷的干劲儿:“大兄说的太对了,如醍醐灌顶。”
沈信言又托他谢了米氏对罗氏的尊敬协助,又将母亲妻儿郑重托付给他:“多的我不说了,我出外,家里就原该都托给你。还望兄弟用心。”说着又离座长揖。
沈信行也郑重还礼:“理当如此。”
一直到了第五天,沈信言终于在申时末回到了家。
罗氏看他瘫在床上的疲惫样子,心疼得直掉泪:“你这又是何苦?”
沈信言睁开一只眼看她,微笑拉了她的手,缓声道:“家里没有顶事的人。我不去,谁去?丢下你们妇孺几个被别人欺负么?你放心,从现在到春闱,外面的一应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安心过年就是。”
说着,竟就这样拉着罗氏的手,朦胧睡去。
第七十八章 安排好
韦老夫人让寿眉来催。
寿眉见了那情景,忙悄无声息地退下,回去,笑着告诉韦老夫人:“大老爷累坏了,衣裳都没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我去时,大夫人正给他搭被子呢。”
韦老夫人听见大儿子夫妻和睦,大儿媳心疼丈夫,高兴得很,忙不迭让人把沈信言爱吃的两道菜拿下去温着。
沈老太爷便拍桌子:“难道要全家等他一个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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