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旷不看她一眼,她不自觉的挺直背脊,站在楼道口一动不动,竟生生不敢再跟着他。
苏旷敲门而入。这是时伟的私人办公室,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苏旷藏身金碧辉煌两年,甚少机会进入。
“娟娟又来找你了?”时伟开门见山,直接切入正题。
苏旷也不含糊:“是。”
“这孩子老不让人省心,是吧?”时伟淡淡的口气,让人觉得气氛轻松,只不过是在谈一桩家事。
但苏旷并不这么认为,时伟是怎么想的,他比谁都清楚。“时哥你放心,我对她没有非分之想。”
时伟唇边这时才露出一丝笑意,“阿苏,我对你向来抱有很大希望,也把你当自家人看待,但是,你和娟娟不合适。”为人父母者,不管是平民百姓的家庭,抑或是位高权重者,都盼望着子女能有个好的归宿。苏旷人是不错,但跟着他风里来雨里去,稍有不慎,下半辈子可能就要在牢里度过,实在不是个好的婚嫁对象。
苏旷面无表qíng,“我知道。”虽然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念及安宁,他又有稍许彷徨,时伟是这样想的,那安宁也是因此抗拒他吗?
时伟扫了他一眼,歪靠在沙发上,“你能这样想最好。”
苏旷笑:“时哥,没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
“最近经常有人来闹场,你要盯紧点。”时伟沉默了一分钟,点了支烟。
苏旷抚额接口:“我会的。”
“还有,七楼跑了个妞,你知道吧?”他弹了弹烟灰,苏旷注意到水晶的烟灰缸中全是半截烟头。
苏旷不易觉察了眯了下眼睛,“嗯,萧俊带人去找了。”
时伟放低音量,神色凝重,“据她同屋的妞jiāo待,她随身藏了封血书。你通知萧俊,务必要搜出来。”
苏旷眼皮跳了下,脸色微变:“我明白,时哥你放心,这事就jiāo给我和萧俊处理。”
时伟拍了拍苏旷的肩膀,目光直视前方,“你出去吧。有消息马上通知我。”
苏旷点头应允。
晚上十二点,金碧辉煌二楼练歌场的洗手间内。
呆坐在地上很长一段时间,安宁还是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脱险了。
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事。
手仍在颤抖,一颗心就快从胸腔里跳出来,脚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怎么都无法控制。
刚才夏岚怎么说来着,她想了好一会儿,哦对,把信送出去。
可是信呢,安宁满地寻找,信飘然落下。
幸好,信还在。
这是夏岚拼了命要保全的,她自然拼了命也要送出去。
安宁想把信塞进手袋,可是手一直在发抖,始终无法对准袋口。大口吸气,再慢慢吐出,到底还是平静下来。
她手捧着信,一个念头悄悄升起。
信封并没有粘合,信里写了些什么,她大致可以猜到,但具体牵涉多广,是她无法预计的。
她考虑再三,咬了咬下唇,拆开信封。
这是一封带着血和泪的控诉,前面是用圆珠笔写的,后面颜色愈来愈淡,最后几句索xing是用鲜血书写而成。安宁可以想象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名少女如何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咬破手指,一边哭一边倾诉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叫夏岚,刚才已经告诉了安宁。但她是S市某大学的大一新生,和安宁还是校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家境困难,考上大学光光支付高昂的的学费就花去了父母平生积蓄,于是平日的生活费都是靠打工挣来。安宁一向养尊处优,当然不能体会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道理。
她有一个室友叫崔小丽,家里不见得有钱,但出手阔绰,珠光宝气,常常被人在背后议论是某富商包养的金丝雀。有次她神秘兮兮的问夏岚:想不想发财?
夏岚衣着寒酸,衣服都是穿了几年还不舍得扔掉的旧货,去食堂吃饭通常只买青菜和米饭,ròu食是难得吃上一回,但穷人也有骨气,要她去做别人的二奶,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堪,自然是义正严词一口回绝。
崔小丽告诉她: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钱都是清清白白,靠自己的本事赚回来的。原来她在H市的金碧辉煌坐台,只需陪客人聊天,一小时便可以赚几百元,这可比去哪里打工都qiáng。
夏岚有疑问:有这样的好事?
崔小丽很肯定的说:也不是每个人想去就可以的,那里还有严格的面试,并且只招聘女大学生,学历低了还不要。
夏岚将信将疑:真的只要聊天,不用做别的?
崔小丽用很鄙夷的目光看她:如果不是看你和我一样穷,我才不会把这秘密透露给你。毕竟多一人,就多一份竞争。
夏岚就是这样被崔小丽骗来的。天真的她希望利用暑假时间挣到下学期的学费减轻父母的负担,谁知这一去就是一条不归路。
写到后面,字迹有些模糊,想来是滴落的泪水所致。
安宁吃力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
事实根本不是崔小丽所叙述的那样,她一来就被bī接客,她不顺从,就遭受毒打,挨耳光,抽鞭子,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但是她抵死不从,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所以她到现在还勉qiáng保住清白。
她曾经逃跑过无数次也被抓回无数次,每次都被打的皮开ròu绽但她还是不死心。
这次不知她是通过什么方法居然逃下了楼,可最终仍是没有改变被抓回去的命运。
安宁看到最后,额头上在冒汗,可周身一阵阵的发冷。
金碧辉煌开办色qíng场所,并且bī良为娼,果真是真实存在的事实。曾家骏没有骗她。其他的勾当,无需再证实,安宁不会再质疑其真实xing。仅此一件,便天理难容。
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安宁将嘴唇咬得发白,洗手间内温暖之极,她的心冰凉一片。
“咦,你怎么坐在地上?你没事吧?”有人推门而入,是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安宁来不及把信折叠好,胡乱塞进包里,狠狠的擦了擦眼,“我没事。”迅速站起身,开了门,落荒而逃。
所谓慌不择路。她见到楼梯没看清楚就横冲直撞。
匆忙间她竟然没有发现这并不是通往外间的那条路。
安宁下了一层又一层,楼梯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越是紧张,越是会胡思乱想。
她看过的小说不少,尤其以恐怖悬疑类型为多。她现在的qíng况像极了曾经看过的一篇,故事的主人公每晚八时出门下楼梯就一直走不到尽头,无边无尽,其实那是下往十八层地狱的通道。
想的愈多她愈发的心慌意乱。
为以防万一,她想了想,把信从包里取出,贴身收藏好。
忽然,她看到拐角处亮起绿灯的安全出口,就一头撞了进去。
昏暗的灯光与之前形成qiáng烈反差,安宁一时不适应,先是闭目低头,尔后才仰起脸。
眼前场景似曾相识。
她面前的一张椭圆形桌上,筹码堆积如山,四名男子正襟危坐,手中各执三张牌,正缓缓捻开,有人轻呼口气,有人一脸颓败,有人兴高采烈,有人面无人色。
这,正是她在照片看到的地方,连角度都是一丝不差。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安宁忽然明白过来,她误闯了禁地。
萧俊命人把夏岚关进地下室,也就是曾经关过年蕊的地方。
所有人退出后,有一名叫王哲的手下折回,他扼住夏岚的下巴,力量之大可以使之粉碎:“胆子倒不小。”他冷凝的眸子透出残酷的寒意,然后拖着夏岚的头发狠命往墙上撞,“不给你几分颜色瞧瞧,你不知道厉害。”
夏岚被撞的头昏眼花,头皮如被撕裂,额头鲜血淋漓,但她始终倔qiáng的咬着唇,一声不吭。
“我看你犟到何时?”王哲本就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将夏岚抵在墙上,一手撕开她单薄的上衣。
“求求你不要,”一直沉默的夏岚这时露出恐慌的神色,大眼睛蓄满泪水,一颗颗洒落在她光洁luǒ露的肌肤上。
“怕了?”王哲手上加了把劲,扯掉她身上最后一点遮蔽物。
夏岚意识到今日恐怕难逃一劫,紧闭双眼,睫毛不停的颤动,王哲扣住她的双手高举过顶,jīng壮的身体就要覆盖上去。
“阿哲,住手。”苏旷不知打哪里冒出来,及时制止。王哲冷冷的扫视他,推开夏岚,“你做什么?”
苏旷脱下外套盖住夏岚赤luǒ的身体,“时哥把她jiāo给我了,你先出去。”
王哲不敢冲着苏旷发火,只得恨恨的瞪了夏岚几眼,悻悻的退出去。
苏旷把夏岚扶起,帮她扣上外套纽扣,放柔了声音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谢……谢……你。”夏岚泣不成声,她见过苏旷,也知道他是金碧辉煌的人,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但至少刚才是他从王哲手中救下了她。
“你叫夏岚是吧?”苏旷轻声问,生怕吓着她。很多次他看到她受苦,自己又没办法帮助她,他深深感到一种挫败的无力感。
夏岚点点头。
苏旷搀她安坐到一张歪歪斜斜的椅子上,蹙起眉头问:“你身上是不是藏着一封信?”
夏岚顿时警觉起来,她把头摇的跟拨làng鼓似的,“没有。”
苏旷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激动,“告诉我,信藏在哪里?”
夏岚还是拼命摇头。
苏旷没办法,只得拿出杀手锏吓唬她:“如果你不把信jiāo给我,我就没有办法完成任务,也就不能带你离开这里。我一走,刚才那人是不是还会进来,我就不能保证了。”
夏岚身体抖了下,她抱住双肩抽泣,苏旷暗中叹了口气,他缓缓伸出手,温柔的,“夏岚,jiāo给我吧。”
“信不在我这里。”许久,夏岚终于开了口。
“不在你这?不可能。”苏旷自然不信,他事前又问过夏岚同屋的姐妹,确定她逃跑之前把信带在了身上。
“真的,你相信我。我逃到二楼洗手间,把信给了一名女客,她答应会帮我送出去。”夏岚急急拉住苏旷的手,为求自保,她还是妥协了。过了这么久,她以为安宁已经带着信顺利离开,殊不知她此刻的处境比她还要危险。
苏旷脸色变了变,如果真如她所说,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定了定神,问:“那名女客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叶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