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垂眸笑了下,如果当初她也能像刘慧这般豁达,她也就不会做傻事了。
所以说人和人还是有差别的,有的人会在痛到极致时做出及时调整,而有的人需要历尽艰难才会获得重生。
午后的时光在平静的jiāo谈中缓缓滑过。
说实话两人很久没有这般推心置腹的深谈过了,从前在学校抵足抵首同榻而眠的日子早就一去不复返,谈理想,论心仪的男子,议往事,聊了一下午,还有些意犹未尽。
如果不是阁楼上越来越大的动静,她们还可以继续下去。
刘慧悄声问:“他们是准备把房子拆了吗?”
安宁睨她一眼,“别乱说话。”抬高了音量,“老爷子,您gān吗呢?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回答她的是一个年轻清脆的女声:“不用,不用,你忙你的。”
安宁和刘慧面面相觑,楼上仅年老爷子和年夫人居住,怎么会出现了第三人?
刘慧嘴角抽了抽,扯了扯安宁,“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雄风不减当年啊。”
安宁被她逗乐,抿嘴笑了笑,想想不好,作势捶了刘慧一拳,“你就会胡说。”
刘慧笑的弯下腰,肩膀因笑的太厉害,一颤一颤的抖动着。
没一会,楼梯上有了声响。
刘慧探头过去,被安宁拖到身后挡住了视线,急的她直跳脚。“哎呀,你倒是让个位置给我啊。”
下楼的有三人,年老爷子,年夫人,还有一个陌生的青年女子。
刘慧嘴里发出“啧啧”声,安宁对她太过了解,知道她满脑子yín秽思想,这会不是在想3P就是SM。
安宁眼角漾出极浅的笑纹,辛苦忍住脱口的笑声,鼓着微酸的腮帮子挨个同她们打招呼。
“这是我女儿阿蕊,你们还没见过吧?”年夫人笑着把女儿往前推了推。
年蕊落落大方的伸出手:“刚才有听老妈提起过你。”
安宁伸手的同时,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娇美纤弱,似蓓蕾初放,穿一件紧身的薄绸衬衣,勾勒出圆浑优美的曲线,周身散发一种令人目眩的光芒。
有一种很奇怪的qíng绪低低掠过安宁心头。
她明明没有见过年蕊,可她给她的感觉似曾相识。
直到年夫人和年蕊并排站在一起,那重叠的轮廓,依稀相似的眉眼,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她终于想了起来……
难怪她第一眼见到年夫人,就会觉得眼熟,因为年蕊秀气的五官皆传承与她。
其实她是见过年蕊的,就在金碧辉煌。
那被苏旷打下楼的可怜女人,当日印象极深刻,但因为长发遮盖住了她半边脸,且有血污,所以今天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想通了这点,她扬起笑脸,略略安下心。
“你们……这是要去哪?”注意到年家三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好几个旅行袋,安宁不禁开口询问。
“去旅游。”
“去亲戚家。”
“去乡下住几天。”
三个人,三种答案,该听谁的?
那三人互相对望一眼,静静将头扭向旁边,刘慧同样朝着安宁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
屋内的空气有些凝结,最后还是年老爷子开口打破僵局。“安宁,我们要离开一段时日,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安宁楞了楞:“哦。”其实他们无需同她解释,只是房东和租客的关系,谁还没有点隐私。
“你自己多加小心。”踏出门时,年夫人又回头jiāo待一句。
“嗯。”
年家三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刘慧淡淡收回视线:“这一家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安宁摇摇头,她也弄不明白,所以没法回应刘慧。
刘慧陪着安宁吃过晚饭后离去,刚才还回dàng着欢声笑语的屋子一下子冷清下来。
安宁坐下记账,忽然想起今天一整天好像都没有顾客临门,这是极为反常的现象。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夜幕低垂,万物静寂,只听得见时针走过滴滴答答的声响。
很像是bào风雨来临前出奇的平静,安宁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微微一笑挥散开去。
今天没有生意自然也就没有帐可算,安宁百无聊赖的拿着圆珠笔在白纸上胡乱划圈,划着划着那毫无章法的线条竟然连成了一个名字:苏旷。
安宁慌忙丢下笔。一定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而且都和苏旷有关,所以才会jīng神恍惚。
一定是这样。
可是这个答案,骗得了别人,却没有办法瞒过自己。
安宁趴在桌子上拼命用手捶脑袋,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这份资料对她的影响真是这么大?
资料?苏旷?年蕊?年家二老?
有那么一刻,某些景象在她脑中重叠。
如果说年蕊曾经遭到苏旷的毒打,那他和年家二老的关系又怎会如此密切?
如果说之前年蕊没有出现过,这事被隐瞒下来还讲的过去的话,那今天她就不会把事实真相告诉她父母吗?
那他们为何还会如此友善的对待她,要知道她可是苏旷介绍来的啊。
安宁好似被捆在千丝万缕之中,怎么都无法顺利找到线头,脑子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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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逐渐深沉。
眼看今天势必要开天窗,安宁琢磨着早点关门休息算了,手刚探上卷帘门,忽然涌进几个人,使得本就不大的空间一下子显得局促起来。
安宁诧异,这些全部都是高头大马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来买婚纱的。
但作为店主她还是有义务问一句:“几位是要挑选婚纱吗?这边请。”
其中一名流里流气满脸络腮胡的男子摸出一根烟点上。
安宁礼貌的提醒他:“对不起先生,这里是严禁吸烟的。”
那人丝毫不理会,还用手在洁白的婚纱上一件件的摸过,每过一处,留下黑乎乎的手指印。
安宁心疼的要命,连声喝止已然不及,几个人同时动手,一个人把安宁挡住,其余几人有的把模特身上的礼服剥下来扔在地上用脚狠命踩踏,有的将货架上的物事一股脑儿的扫落在地,还有的直接堆倒衣架,一把举起椅子把试衣镜砸了个稀巴烂。
安宁被吓呆了。她哆嗦着嘴唇久久发不出声音。
那些人做完这些事还觉得不解气,又变态到用剪刀剪,用手扯,或是用牙齿撕咬,把婚纱和礼服撕扯成一条条一片片,一件都没有放过。
安宁惊骇到忘记要去阻拦,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把整间屋子折腾的凌乱不堪。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店内就像遭受过打劫似的láng藉,事实上,这和打劫也确实没有多大差别。
那几个人甩了甩手,互相对望几眼,大笑着扬长而去。
安宁这才叫出声:“你们不要走,你们……”她追出几步,却被拉在最后的那人狠狠推了把,脚步踉跄着重重摔倒在门边。
泪水无声流淌。
室内乱七八糟的,安宁支撑着勉qiáng站起,磕磕绊绊的走了没几下,脚下发软,又跪坐在地。
她努力直起身体,一小步一小步的爬过去,步履维艰。
所有的桌子,椅子,橱柜都被打烂,婚纱礼服丢了一地,手轻轻抚摸上去,质感依旧丝滑,但几乎没有一件是完好无损的。
倾城是安宁的心血,她为之花费了许多劳力财力,如今付之一炬。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安宁行事低调,与人向来无冤无仇,平日连争吵都很少,怎会得罪这些人。他们个个凶神恶煞般,难道是别处的婚纱店眼红安宁生意兴隆,花钱雇佣了来给她颜色看的。做生意讲求的是公平竞争,若真是这样,未免太卑鄙无耻了。
但如果不是……那又会是谁?
或者这事和年家有关?联想到他们今天匆匆忙忙的离去,安宁心中仿佛有异样qíng绪滑过,脸煞白。
以前一直没事,这事偏偏发生在年家二老离去的这天,不由得安宁不起疑。
安宁手和脚不住的颤抖,她一向谨慎度日,却总会被些莫名其妙非常理能推断的事牵涉其中。心像是被栓了块大石头,直直的往下坠。
安宁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门外重新有了响声。
她还没来得及抬头,一大桶红色油漆从头淋下,伴随着一阵恐怖的笑声沾在她的脸上身上手上,红色的液体像鲜血般触目惊心。安宁感觉一阵头皮发麻,吓的心头乱跳,终恐惧的尖叫出声。
这地方是不能待下去了。
安宁哆嗦着找到手机,在电话簿里翻出苏旷的名字,按了下去,在电话接通的一刹那,她猛的按下挂断键。
她明明是要打给沈默的,可她的手配合着她的心先一步替她做下了决定。
安宁心若浮萍,一会儿像是被风chuī进深渊,一会儿又飘向云端,心乱如麻。
不该是这样的。
对苏旷没来由的依赖让她心生恐慌。
安宁定了定神,迅速调出沈默的号码。嘟嘟的铃声悠长,但一直没有人接听。安宁只得茫无头绪的gān着急,铃声在响了很久以后终于有人接起:“喂。”是一口慵懒中带苏甜的吴侬软语。
安宁怔了怔,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号码显示的正是沈默的电话号码没错。她试探着问:“我找沈默。你是?”
对方的态度明显差了许多,完全是公式化的语气:“对不起,沈默医师正在手术室为一重症患者开刀。”
“那能不能麻烦你……”安宁还想说什么,电话却毫不客气的被切断了。
安宁嘴角扯了扯,想挤出一个笑容,留下的只有苦涩和失望。她好像一个溺水之人,连刚碰到手的仅有的一块木板也失落了。
安宁耷拉着脑袋,一种无边的哀愁瞬时淹没了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去,眼前只剩下一片荒芜。
……
苏旷开着机车疾驰在马路上。
半小时以前他收到安宁的电话,还没等他接起,电话就被挂断。再打过去,始终处于忙音状态。
他不禁心急火燎。
安宁表面上是柔弱无主见的,可她骨子里执拗任xing,如果不是山穷水尽的时刻,她是不会求助他的。
念及此,苏旷急的双脚跳,踩下油门,加足马力。
苏旷赶到的时候,安宁正蜷缩在沙发上,单薄的身体簌簌发抖。
屋子满目苍夷,安宁脸色苍白,双眼微肿犹闪着盈盈泪珠,苏旷心中一动,就要抚上去,可到底克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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