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念笑道,“还有些难呢。”
沈舒的手在桌下攥了起来,半晌就听见南念道,“苦病落身寒。”
沈舒有些僵硬地握住了笔,大脑近乎空白。忽然云锦走了进来,对沈舒身后的侍女俯身一礼,“这位姐姐,君后有旨。”那人有些迟疑,却明面上不敢违命,只得跟了出去。
沈舒感到身边的人走了,不动声色地出了一口气,只下了第一笔,沈舒就知道南念认出来他了。他才是云锦,他的字是与南念一同学的,只是云锦有个习惯,总改不掉,寒字他总是多写一点,南念的一时间眼眶都微不可查的红了,他终于认出他来了。
南念轻轻握住了他的笔,一字一顿,“寒风知我意。”然后忽而他笑了一声,“怎么,下一句是吹梦到西洲么?”
夜里南念睡不着了,躺在殿中翻来覆去,跟在自己身边的云锦若是安平王的傀儡今日又怎么会帮自己,兄长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一时间思绪太过繁杂,他想得头疼,正枕着胳膊揉眉心的南念忽然听到门被人敲了敲,十九悄悄的走了进来。
南念坐起身来,“怎么了?”
十九给南念端来一碗热好的牛乳,无奈道,“殿下派人送来消息,要臣每日看着世子喝一碗温牛乳。”
七窍玲珑的南念忽然就脸红了,有些无言地接过碗,“还……还有呢?”
十九忍不住笑了,“殿下说府中莲花开了,世子不妨去看看。”
南念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尖,十九笑道,“世子有什么要告诉殿下的么?”
南念将脸埋进了膝盖里,声如蚊呐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眷恋道,“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糖渣吧
第48章 四十八
那孩子原本是生活在附近的村落里,刚落地就没了爹爹,她娘亲只得一个人带着他,没想到过了几年的饥荒战乱接踵而至,他娘亲也死了。这孩子从此就跟着乞讨的流民辗转于平川。他小时候爹娘请人给算过命,是个命里有贵人的命数。当时给他算命的老疯子瞎了一只眼睛,一身衣服破破烂烂,扔进乞丐堆里就找不着影子,靠手中那一串生了锈的铜钱坑蒙一些粮食。大抵老骗子饿极了,拉住孩子的袖口,“这孩子命中有劫难,但会遇到贵人啊!好面相啊。”
老先生一身脏污,像是几辈子没洗澡那样散发着奇怪的气息,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毛毛那时候缩在母亲怀里,他不明白这老乞丐的眼睛为什么亮,后来几经流离之后,毛毛终于明白了,但凡从死亡边缘走过一遭的人,看见希望都是这个样子。老骗子歪打正着,毛毛乞讨的第四年里,他遇见贵人了,那时候一群流民被烈日晒得奄奄一息,聚众在城外躺着,有府兵把守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好进去,流民们也不抱希望,能不能活,看天。
贵人,就是从那门里出来的。秦文岭那时候也不过年过三十,面上看起来是个寻常儒生的样子,可毛毛看见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比寻常人好看。这位好看的大人命令人将这一群流民放进城中,安置了一批小木板房子,他们好歹算是活下来了。毛毛那时候已经七岁了,却瘦小地像是五六岁的孩子,一群人往城里冲,他被人推倒了在地上,手掌上擦出好长一条血印。他茫然地坐在地上,感觉不到手掌的疼痛。眼见一个年轻女子跌跌撞撞就要摔在他身上,毛毛被吓得一动不动,眼见这只干瘦的小猴子就要折在人堆里,却忽然被人提了起来。
“你爹娘呢?”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毛毛像是才想起来害怕,也许是爹娘早已离去,或是伤口太疼,他抱着秦文岭的脖子嚎啕大哭。这个脖子他一直抱了很久,直到秦文岭被斩首示众。四年,秦文岭看他可怜,再者说秦文岭一身孑然,无夫无子,就干脆将毛毛当儿子养了。
秦文岭给他起名叫做秦楠,秦岭绵绵的秦,楠木生烟的楠。
沈追站在秦楠身后看着他将吃的摆在一个破破烂烂的木板跟前。细细看,木板刻着“秦文岭”之墓,字写得很好看。
林劝有些迟疑,白从鹤脸色有些奇怪,沈追挥了挥手,让他们先别说话,那孩子端端正正地跪在这个简陋的蒲团前面,面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麻木。秦楠将手背抵在额头上,郑重地向下叩拜了三次,紧接着却没有起身,膝行至沈追身前,叩首道,“大人,草民有冤情!”
沈追挑了挑眉,伸手将人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那字是谁写的?”
秦楠红着眼睛,眼里都是恨意,十指紧紧地扣住沈追的胳膊,他有些哽咽道,“秦大人教我的。”
沈追回头看了林劝一眼,林劝也蹲下身来,“你有什么冤情,慢慢说。”
秦楠咬着牙颤抖道,“大人,大人是被冤枉的!大人平日里穿的都是粗布衣裳,连酒会都不去,哪里会贪赃枉法!”
沈追看着孩子说的激动,干脆就席地而坐 ,“那为什么她会被抓呢?”
秦楠脸上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神色,带着哭腔道,“大人那一段时间发现流民登记在册的人数不对了,夜里让我看好家门,然后自己出去巡查,再就没有回来过。”他猛地抬头,眼中似乎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不可能的,大人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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