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的话没说完,可沈追明白了,是啊,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迟一会儿,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她可以名正言顺的杀进京城,“不小心”再收拾干净知道什么的人,从此天下就变了。
沈追轻轻的握了握拳,抬起眼看向,满山苍茫,“陈英,这话,别再说了,当年我母亲手握兵权,都未曾想要坐那个位置,她最大的心愿不过是与我父亲守在长生居里,过一辈子。她不要的,我也不要。我只有两个仇人,一个才病死在宫里,另一个就在山下,她要杀我的学生。”
陈英愣了,沈追从没承认过沈平絮是她的学生,可如今到了这一步,听见了这句话,陈英却毫不意外,丝毫没有一个意图谋反的态度,点了点头,“那臣就祝殿下得偿所愿。”
第80章 八十
冬日里雪越来越大,沈昌的灵柩还未来得及躺入棺材中,侍女们有条不紊的给她换上华丽贵重的敛衣,沈平絮苍白着脸色站在床边,仔细得瞧着她的母皇,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孙成玉拢着袖子站在房中一侧,等着这位新皇下令,不管时斩首还是如何,她都认。孙成玉甚至嘴角还挂上了似有似无的笑——一切终究还是要尘埃落定了,红尘茫茫,背负着罪行的人和失去一切的人都太累了,桥归桥,路归路,再没什么不好了。
房中所有人都沉默着,唯有衣摆摩擦的声音,像是最后一场拜送。门外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道,“皇上,臣顾谨有事起奏。”
沈平絮微微侧过头,起身向门外走去,顾谨一身白衣站在雪地中,身姿俊秀竟像是一杆青松。
顾谨也在观察这个小皇帝,沈追和她自己都曾教导过这个孩子,如今遭逢巨变,她肩头瘦得像是要从衣服中扎出来,精神也尚可,神情与从前相比,沉郁了不少,顾谨无声的叹了口气,“皇上,臣来是因为,宁阁老在牢狱中自尽了。”
沈平絮的肩头轻轻的塌陷了一些,哑着嗓子道,“无罪的人不会自尽的。”说完,闭了闭眼睛。
“顾卿,朕现在就册封爱卿为摄政官,委屈老师要带孝上任了。”
顾谨立在雪中,低头叩拜,“国之危难,为人臣者,不能辞也。”
沈平絮几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行到顾谨面前,低声道,“老师,朕觉得,先皇也是自杀的。”
顾谨眯了眯眼,“臣不敢妄言。”
沈平絮垂眼却也只是摇了摇头,“庆安侯会反么?”
顾谨不说话,只是像从前太学下了课那样,温和的看着答不上来问题的小太女。
沈平絮也没指望顾谨真的会回答她,往勤政殿走去,诸位大臣都平静的站在一起,并没有突然丧君的惶然,大殿后挂起了一个帘子。
“皇上,诸位都等了你许久了。”一个沉稳而温柔的声音在帘子后响了起来。
沈平絮眼睛不可抑制的红了,她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喊了一声,“爷爷。”
众臣叩拜,沈平絮转身,坐在了龙椅之上,“众卿平身。”
南念随着赫连昭回了营地,途中一句话都不说,赫连昭也不在意,絮絮叨叨将几个月的派兵布局都给南念讲清楚了,南念不时的点点头。
远远地就望见营地,中央一个看起来很厚的帐子,门帘闭着,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
赫连昭将南念带到了那个帐子跟前,“殿下委屈一下,跟内子住在一起吧,这个帐子是军营里最厚的了。”
南念点了点头,却不动,忽然抬头直直的望进赫连昭的眼睛,“将军,云昙是你让他将我引出来的,你跟他做了什么交易?”
南念心中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云昙以身犯险豁出性命将他引出来,虽说那珞珈山看起来像是个死地,可长生居的暗道他恰巧知道,引出沈追来应当也是有意为之,可若是奉沈和之命,将她困在城中岂不是更好?
赫连昭眯起了眼睛,半晌,无奈的妥协,“臣不瞒王上,确实是臣自作主张,既然王上喜欢庆安侯,干脆一起骗出来回燕北就是了,管他大梁如何?”
南念并没有反驳,这念头他不是没有过,只是想起来沈追满眼血丝的那最后一眼,他就难受,南念不愿多说,摆了摆手,掀起帘子进了帐子,帐子里几个火盆烧的很旺,榻上躺了一个人,沈追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他才看清床榻上躺着的就是沈清,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颈间红痕若隐若现。南念只瞧了一眼就撇开了,他又不是不明白。到底无意打扰沈清休息,南念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赫连昭正巧有事要寻他。
“王上,正巧臣有事要说。”
南念回头看了眼帐子,“走,去前面的帐子吧,里面人还睡着呢,你体贴些。”
赫连昭,“……臣遵旨”
“王上,沈和已经攻到大梁京城了。”
南念的眼睫颤了颤,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大梁越风关是离大梁咽喉最近的地方,常年有人巡逻驻守,李余年就是附近村子里女承母业新上来的新兵,年轻人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老人守城都战战兢兢,活像是下一秒就有人要打进来一样。
她叼着根草百无聊赖的看着远方,今年的雪也太大了,远远看过去白茫茫一片,眼睛都像是要瞎了,忽然远方的雪地里有什么东西一闪,紧接着她就看不见了,剧痛从右眼上传来,那闪光是一只冷箭,旁边的士兵愣了一下,连忙将人拖了下来,大声吼着,“点火,点火!有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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